一小包廉价的干花,和胡老板铺子里卖的那种一样,一个印着“张记药铺”字样的小瓷瓶,和张百万送伤药的瓶子很像,几枚铜钱,还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,帕子的一角,明显被撕掉了一块!
裴寂拿起那块帕子,再拿起证物,往那缺失的一角上一对,严丝合缝!
“柳月璃!”裴寂举起那块拼合的手帕,厉声喝道,“物证在此!你还有何话说?这帕子,是不是你的?撕掉的那一角,是不是在王癞子手里?”
铁证如山!
堂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。
衙役们看向柳月璃的眼神都变了,充满了震惊。这女人,太可怕了!
四起命案,竟然真的都和她有关!
柳月璃看着那拼合的手帕,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,连嘴唇都变得灰白。
慢慢地抬起头,看向裴寂。
那双刚才还盛满泪水的大眼睛,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所有的水光都消失了。
她没有再喊冤,也没有辩解。
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裴寂,嘴角似乎还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。
这眼神的变化,让裴寂心头警铃大作!
不对!太不对了!这绝不是人赃并获后该有的反应!
她太平静了,平静得反常!
“说!你究竟是谁?为何要接近这些人?他们的死,是不是你一手策划?”裴寂逼问。
柳月璃依旧沉默。她的目光越过裴寂,似乎看向了大堂外面灰蒙蒙的天空,又好像什么都没看。
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悸。
就在裴寂准备下令用刑撬开她的嘴时,柳月璃忽然开口了:
“大人断案如神,小女子佩服。”她微微颔首,竟像是在行礼,“只是,大人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”
“哦?”裴寂眯起眼睛,“那你倒是说说,其二是什么?”
“大人可曾想过,为何死的,偏偏是这四个人?”
裴寂心头一凛,这正是他最大的疑惑。
这四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,看似毫无关联。
他冷声道:“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!”
“因为他们都该死。”柳月璃的声音很轻,却像淬了毒的针,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张百万,表面乐善好施,背地里放印子钱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?我崴脚是假,把一枚沾了醉梦散花粉的铜钱,悄悄塞进他管家袖子里是真。那花粉,混在他送我的伤药里,一点点渗入他皮肤。他死时,想必很安详吧?”
“李员外?呵,道貌岸然的伪君子!仗着点小权,在茶楼里对我动手动脚,嫌我唱得不好?是嫌我不肯从他吧?他落水?是我在他喝的茶里,加了点让他手脚发软头晕眼花的东西。河边湿滑,他自己站不稳,怨得了谁?”
“胡老板?他那香料铺子,用劣质香料以次充好也就罢了,为了抢同行生意,竟雇人半夜去放火!那掉下来的花盆?是我花了几枚铜钱,让巷子里一个顽童,在他必经之时,碰了一下那本就松动的花架子。天意如此,不是吗?”
“至于王癞子……”柳月璃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,“他就是个人渣!畜生!他逼死了我唯一的妹妹,我找了他整整一年,那一刀一刀,都是替我妹妹讨的债!他死有余辜!”
裴寂也震惊了。他没想到,真相竟是如此!
这柳月璃,竟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苦主?
“就算他们该死,也轮不到你动用私刑!国有国法!”裴寂压下心头的震动,厉声道,“你妹妹之事,若有冤屈,大可报官!为何要行此极端,触犯律法,害人性命?”
“报官?”柳月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大人!您是大理寺少卿,您高高在上!您可知道,像我们这样无钱无势的小民,报官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石沉大海,意味着被那些豺狼反咬一口!意味着我妹妹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,连个水花都不会有!”
“律法?律法保护的是你们这些贵人,不是我们这些草芥!我妹妹被王癞子糟蹋,悬梁自尽!我去报官,结果呢?王癞子塞了几个钱给差役,反诬我妹妹是勾引不成自寻短见!官字两张口,我们小老百姓,拿什么去斗?”
她的话,像重锤砸在裴寂心上,也砸在堂上许多衙役心上。
现实,往往就是如此残酷。
“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复仇?”裴寂的声音沉了下来,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,有愤怒,有无奈,甚至有一丝悲悯。
“是!”柳月璃挺直了脊背,“他们害人,就该付出代价!既然律法不公,天不收他们,我柳月璃替天收了,一命偿一命,很公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