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上烛火通明,将柳月璃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照得纤毫毕现。
剧毒!
前两任丈夫离奇的暴毙,年幼弟弟“意外”的夭亡,那些卷宗上语焉不详,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触目惊心的黑色血污,带着巨大的冲击力,狠狠地撞在他的眼前。
巧合?一次是意外,两次是偶然,三次……四次呢?
当所有的意外都精准地环绕着同一个看似柔弱无依的女人发生时,这本身,就是最大的意外!
他缓缓站起身,玄色官袍的广袖垂落,掩住了他悄然紧握成拳的手。
“封锁大堂!所有人,原地待命,不得擅动!”裴寂的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,瞬间冻结了堂上所有窃窃私语。
衙役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,握紧了手中的水火棍。
裴寂的目光,死死锁在堂下跪着的柳月璃身上。
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吓到了,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,头垂得更低,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。
“柳月璃。”裴寂开口,声音冰冷,“抬起头来,看着本官。”
柳月璃似乎犹豫了一下,才怯生生地抬起头。
她的眼睛很大,水汪汪的,此刻盛满了无辜,像只受惊的小鹿,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。
“大人……”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,带着颤音。
“王癞子,认识吗?”裴寂单刀直入,半点废话没有。
柳月璃茫然地眨了眨眼,摇摇头:“回大人,民女不认识什么王癞子。”
“哦?不认识?”裴寂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,像是在笑,眼底却半分温度也无。
“那今日寅时三刻,你为何会出现在城北甜水巷?”
柳月璃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困惑:“甜水巷?大人,民女没去过城北啊。民女住在城南,平日里就在城南走动,做些零工糊口……”
说着,眼圈又红了,“大人明鉴,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
“不知道?”裴寂猛地一拍惊堂木,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,也吓得柳月璃浑身一抖。
“更夫亲眼所见!王癞子临死前手里攥着的布片,与你身上这件衣服的料子颜色,一模一样!你还敢狡辩!”
衙役立刻上前一步,将那块作为证物的染血素色棉布碎片,递到柳月璃眼前。
柳月璃看着那布片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,嘴唇哆嗦着:“这不可能……大人!冤枉啊!民女这件衣服是前几日才在吴记成衣铺买的,这种料子很普通,满大街都是人穿!怎么能凭一块布就说是我?更夫他肯定看错了!天那么黑……”
她的辩解听起来合情合理,委屈也演得十足十。
但裴寂是什么人?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最擅长的就是捕捉细微的破绽。
他注意到,柳月璃在说到“吴记成衣铺”时,眼神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闪烁。
而且,她虽然表现得害怕,但眼底深处,却并没有真正的慌乱,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表演。
“满大街都是人穿?”裴寂冷笑一声,步步紧逼,“那好,本官问你,张百万死前,你是否在他家后巷崴脚?”
“是巧遇……”
“礼部李员外落水前,你是否在茶楼与他有过争执?”
“是他不讲理……”
“胡香料老板被砸死前,你是否刚从他铺子里出来?”
“民女只是去买点干花熏屋子……”
“王癞子被杀前,更夫看见你在甜水巷出现,你又作何解释?难道这四个人,都是你巧遇的对象,然后他们恰好都死了?柳月璃,这天底下的巧合,是不是都让你一个人碰上了?!”
裴寂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,一句比一句更凌厉,如同重锤,狠狠砸向柳月璃。
柳月璃被问得哑口无言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,只是不停地重复:“民女冤枉……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就在这时,一个负责搜查柳月璃暂居小屋的衙役快步跑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:“大人!有发现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。
衙役打开布包,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,也不是什么凶器毒药,而是几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