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,安市城西门外已经闹哄哄的。
李恪踩着没膝的雪,盯着城外那片冻土坡。坡不算陡,却是泉盖苏文大军必经的路。不筑点工事,二十万大军真冲过来,城墙迟早被撞塌。
"煤炭够不够?"他扭头问杜明月。
"昨夜刚从地窖运出来,堆了三大垛。"杜明月指着坡下的黑煤堆,哈出的白气在冷空里一下子散了,"按《天工开物》里的法子,用煤炭烘冻土,保准能化透三尺深。"
程咬金裹着厚棉袄,蹲在坡边用斧头敲了敲。冻土硬得赛石头,斧头弹得嗡嗡响。
"这破地,能筑起来?"他一脸不信。
"试试就知道。"李恪挥挥手,"点火!"
士兵们赶紧抱来干柴,围着冻土坡摆了一圈,浇上桐油点着。火苗腾地窜起来,映红了半边天。等柴火烧得差不多,再往火里添煤炭,黑烟滚滚往上冒,把冻土烤得滋滋响。
"再泼点水!"李恪喊。
水桶里的水泼在热冻土上,立马变成白汽,嘶嘶地往上腾。冻土表层开始松动,用铁锹一挖,能铲下大块泥块。
"成了!"杜明月眼睛一亮,指挥工兵营往下铺水泥,"第一层铺半尺厚,掺了硝石的,冻不住!"
水泥是早备好的,装在密封的陶缸里。掺上碾碎的硝石粉末,倒在冻土上,再泼点热水搅和,很快就变得黏稠。
"这玩意儿真能比石头硬?"程咬金伸手想戳刚铺的水泥层,被杜明月一巴掌打开。
"别碰!得养护三天才能硬透!"杜明月拿出木抹子,把水泥抹得平平整整,"这是分层浇铸,每层都得等上一层硬了再铺,不然会塌。"
正忙着,城门那边传来喧哗。秦红梅带着一队流民过来,个个面黄肌瘦,身上裹着破毡片。
"殿下,这些都是辽东来的流民,听说背土能换棉衣,都来了。"秦红梅指着坡边的筐子,"我让女兵队缝了五十件新棉衣,先到先得。"
一个瘦高个流民举着筐子往前挤:"将军,俺们有力气,给件棉衣,能背到天黑!"
"管够!"李恪让士兵搬出棉衣,"背一筐土,记一个印子,三个印子换件棉衣,五个印子再给二斤糙米!"
流民们顿时炸开了锅,扛着筐子就往坡下跑,积雪被踩得咯吱响。有小孩跟着大人来的,冻得缩着脖子,却学着大人的样子捡碎石头往筐里装,嘴里还唱着新编的童谣:
"水泥坡,亮晶晶,通呀通天庭。唐军叔叔筑高墙,挡住豺狼不进门"
李恪听着童谣,心里暖了些。这些流民遭了兵灾,能让他们靠力气换口饭吃,总比冻饿而死强。
秦红梅听着童谣直笑:"这些娃子,编得还挺顺口。"
"顺口就好。"李恪望着忙碌的人群,"让伙房多烧点热粥,给他们暖暖身子。"
接下来三天,冻土坡上天天热火朝天。
煤炭堆得像小山,白天烤冻土,晚上铺水泥。分层浇铸的坡体一天天长高,渐渐成了道月牙形的高墙,把安市城西门护在后面。杜明月带着工兵营轮班守着,眼睛熬得通红,打盹都守在水泥坡边。
"最后一层了!"第三天傍晚,她指挥着铺最后一批水泥,手里的木抹子都快磨平了,"再过一夜,保准硬得能挡床弩!"
坡顶早搭好了箭楼,程咬金正指挥士兵架床弩。那床弩足有两丈长,绞盘转起来咯吱响,箭头磨得锃亮,据说能射八百步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