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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7章 洛阳问势(第1页)

陈墨是在洛阳的老城墙根下遇见那枚玉璜的。

玉璜断成两截,半埋在青苔里,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痕迹,像是凝固的血。他蹲下身,指尖刚触到玉面,便觉一阵刺痛——玉纹里竟缠着两缕残魂,一缕带着锋锐的机变,一缕浸着沉郁的书卷气,像两柄相击的剑,在虚空中迸出火星。

残魂突然剧烈翻涌,老城墙的砖缝里渗出青雾,凝成两道身影。左边那人束着六国相印的金带,广袖上还沾着燕地的霜雪;右边那人穿着褪色的楚服,腰间挂着半块褪色的虎符,发冠歪斜,像是被人狠狠扯过。

张仪却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当年的狡黠:"有意思,我生平最恨算计,倒要看看你这术法算不算得过天下的算计。陈墨腰间的乌木匣,"七枚魂玉?比我当年游说六国用的筹码还多。"

陈墨摸出乌木匣,七枚魂玉悬浮在空中,映出两人的影子。他这才发现,苏秦的魂体泛着冷白,像块冻透的玉;张仪的魂体却带着暗红,像团未熄的火。更奇的是,两枚魂玉上竟刻着相同的纹路——那是他在殷墟比干墓、汨罗屈原祠见过的"天命之纹"。

张仪踢了踢脚边的碎砖,砖缝里钻出株野菊,开着惨白的花:"我赢了个什么?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符,"当年在楚国,我为秦谋,被诬陷偷和氏璧,鞭笞数百;在魏国,我劝惠施连横,他却骂我舌如利刃,割人心肺;就连我死时,司马迁那竖子还在《史记》里写仪之谋,诈也——可谁能告诉我,没有这些诈,弱秦如何能东出函谷?"

陈墨忽然想起,自己曾在咸阳博物馆见过半块虎符,背面刻着"张仪造"三个字,当时解说员说这是秦国统一度量衡的凭证。原来这虎符,竟是张仪的随身之物。

苏秦的魂体微微一震,冷白的雾气里浮出些暖黄的光斑——那是他当年在齐国被刺杀前,最后一次见到的场景:他跪在齐宣王面前,说"臣死不足惜,然齐若亡于燕,六国必唇亡齿寒";是他在燕国推行"均田制",让流离的百姓分到了土地;是他在韩国铸铁坊里,教工匠改良农具,秋收时老农捧着粟米掉眼泪。

张仪的魂体剧烈颤抖,暗红的雾气里渗出金红的光:是他在秦国朝堂上,舌战群儒,说"六国互保,不如事秦"时的锋芒;是他深夜在烛下写《玉女论》,教秦王如何用"远交近攻"瓦解合纵时的专注;是他临终前,把虎符交给门客,说"此符可换三城粮,莫要学我用刀剑取"时的温情。

两缕残魂突然交融,玉璜的断口处发出清脆的鸣响,竟慢慢合二为一。浮现出一行小字:"纵横非术,人心是局"。

话音未落,两人的身影化作漫天星屑,融入玉璜之中。陈墨握紧玉璜,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两行刻痕:

洛阳城的暮色渐浓,远处传来卖胡饼的吆喝声。陈墨望着玉璜上的纹路,忽然想起鬼谷先生的话——"纵横者,天地之权也"。可此刻他终于明白,权衡天地的秤砣,从来不是术,是人。

乌木匣里的魂玉又开始轻鸣,这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。陈墨摸出青铜镜,镜面映出他的脸,眼角有了细纹,却比昨日更亮堂。

晚风掀起他的衣摆,玉璜在他掌心发烫,像是在回应他心跳的节奏。这一次,他要见的,不再是困在执念里的亡灵,而是那些被历史写进"胜负",却从未真正活过的"人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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