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将古战场的断壁染成血锈色,陈墨站在半塌的箭楼残垣上,指节抵着腰间的玄铁骨笛。风里飘着腐铁与干涸血渍的味道,混着某种若有若无的焦糊——那是方才恶来的余波扫过战场时,将三具千年战魂直接烧成了飞灰。
恶来的面甲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猩红瞳孔。一脉的遗孤,天生能引动杀孽之气,所过之处活物枯朽,死物却因怨气凝结成更凶的邪祟。正滴着黑血,那是方才被他捏碎的三名守墓修士的魂魄。
陈墨垂眸看了眼脚边的骸骨。那是他用七具唐军骑兵的残骨拼的斥候,此刻正用骨矛指向恶来:"他说你是来取黄泉印的。"
话音未落,恶来的身影已化作一团赤焰冲天而起。陈墨侧身避开,骨笛抵在唇间吹出短促的音节。三具骷髅骑士从废墟中跃出,骨甲上的幽蓝火焰骤然暴涨,马蹄踏碎满地残砖,直取恶来面门。
黑蝶群扑向恶来的面甲,陈墨趁机甩出七枚青铜铃铛。铃铛撞在一起,发出清越的嗡鸣,战场四周的断墙突然渗出暗红雾气。守墓人的尸体制成的"镇魂幡",此刻正将恶来的杀孽之气反哺给周围的战魂。
陈墨却不躲,反而张开双臂。那些邪祟触到他衣角的瞬间,便被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弹开——那是他用自己三魂七魄凝练的"生魂膜",以活人的生气为引,专克阴邪。与此同时,他脚边的骸骨斥候突然站了起来,原本断裂的腿骨竟开始生长,骨缝里渗出金色的液体。
引魂使的骨矛指向恶来,空气里响起无数战魂的嘶吼。陈墨这才露出笑意,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古战场千年不歇——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时,这里埋的不是士兵,是七十二位不肯轮回的大将,他们的执念早把这方圆百里的怨气凝成了一座"魂冢"。
恶来的熔浆球已经凝聚到人头大小,却在靠近引魂使的瞬间被金色雾气腐蚀。引魂使的骨甲开始发光,那些被他捏碎的骷髅骑士、锁魂骑、蝶影骑的残骨突然从泥土里飞起,像拼图般融入他的身体。眨眼间,引魂使的身高拔高十丈,背后展开十二对骨翼,每片骨羽上都刻着不同的古文字。
引魂使的骨矛穿透云层,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砸下。恶来想躲,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地上——那是被他杀死的修士们的怨魂,此刻正从地底钻出,用最后一丝力气缠住他的脚踝。
骨矛贯穿战甲的瞬间,恶来看见了自己的魂魄。那团猩红的火焰正在被引魂使的金色雾气吞噬,而雾气里隐约能看见七十二张人脸——正是当年战死在这里的将军们。他们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里有惋惜,有不甘,更有比死亡更沉重的执念。
话音戛然而止。引魂使的骨翼缓缓收拢,骨矛上的金光也暗了下去。陈墨踉跄着扶住残墙,额角渗出冷汗——刚才那一击,他几乎抽空了自己的命魂。
风停了。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,战场上的残魂开始低吟。陈墨摸出腰间的骨笛,发现笛身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。他轻轻抚过裂痕,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震动——那是引魂使的残魂,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共鸣。
远处传来马蹄声。陈墨抬头,看见天际有两点火光飞来——是他养的"幽冥鸦",正衔着新的骸骨材料。他笑了笑,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剑,开始在掌心拼接新的亡灵。
毕竟,这世上最不会熄灭的火,从来都是执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