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妇人骂得正狠,门口一转弯,正好和沈姝面对面撞了个正着。
她脚步一顿,眼睛死死盯着沈姝,嘴巴张了张,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像才认出人来似的,眼睛一瞪,声音都拔高了半调:“哎哟,沈姝?你回来了啊?”
然后把沈姝打量了一下,在看见她身上这身富贵小姐的装扮,她手上还戴着褚栎祖母送的镯子。
这个妇人眼睛顿时发光了。
可沈姝根本没看她,只淡淡扫了一眼,连句“嗯”都没回,直接抬脚越过她走进屋里。
屋里昏暗,弥漫着一股潮湿混着霉味的气息,地上是没扫干净的灰土,角落里还堆着一团乱麻和破棉絮。
沈姝的目光一眼就落在屋子中央。
一块木板搁在两只石墩上,上面躺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少年,脸色惨白,唇角没有半点血色,眼窝凹陷,气若游丝。
他就是原主的弟弟。
如今,也是她的弟弟。
沈姝站在那儿看了片刻,什么都没说。
她低头,将自己裤脚一点点扎紧,然后转身,默默地走出了屋子。
沈姝没想到自己当初在湛丞面前随口扯的家里弟弟重病,现在成真了。
还真的是重病。
重得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一眼看去,像风一吹就能断。
而且,原主记忆中,这个弟弟跟她的关系一直很好。
原主当初能去京城,就是靠了这个弟弟。
从这样偏远闭塞的穷村子走出去,光路费就花了整整六两银子。
六两银子,对京中权贵或许不算什么,但原主的家,穷得连缝衣的针都要借,更别说一口银子。
可弟弟没说什么。
他早起贪黑,去码头扛货。
闲下来的时候还上山找药材,当时摔了一脚差点没命。
最后一点点凑出这笔钱来。
结果现在,他却像破布一样被丢在这间屋子里,连口像样的热饭都吃不上。
沈姝脚步一点点踏回阳光下。
她现在需要知道了一下这个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……
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沈姝只用了一两银子,便换来了整整一箩筐的真话。
小地方消息灵,尤其银子一晃,消息更灵。
沈沉,上回确实摔了一跤。
那次他是上山采药摔的,脚落地歪了骨头,从那之后就一直跛着,去不了码头干重活,也没法再上山。
身子废了大半,只能窝在村里给人做点木工活维持生计。
而那个最先骂骂咧咧的妇人,就是村东头的李家寡妇,嘴碎出了名。
她惦记上了沈家那间能挡风能遮雨的屋子,起初还装得慈眉善目,说只要沈沉愿意给她家做点活,就让他吃口热饭,免得饿死。
可没过多久,那点脸就撕没了。
木工活不够?
洗衣、做饭、劈柴、挑水、打扫,全丢给沈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