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布准说出“白芷”这个名字的瞬间,傅云山书房里的空气,仿佛被抽干了。
时间,凝固了。
傅云山脸上的血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褪去,变得一片惨白。他死死地盯着苗布准,眼神里,先是极致的震惊,随即,就被滔天的、被冒犯的怒火所取代。
“住口!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那本就裂开一道缝隙的桌面,应声断成了两截!
“苗布准!”傅云山的声音,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,他指着苗布准的鼻子,一字一顿地低吼道,“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说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!”
“她是我傅云山的妻子!是我儿子的母亲!就在一个月前,她刚刚和我的儿子,一起从土匪窝里死里逃生!你现在,竟然怀疑她?!”
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狂狮。
他无法接受。
从情感上,他绝不相信,那个在自己最痛苦时,给予自己温暖的女人;那个在病床前,对自己儿子悉心照料的女人;那个温柔、善良、完美的妻子,会是敌人最恶毒的间谍。
这比让他相信自己会叛国,还要荒谬!
然而,面对傅云山的雷霆之怒,苗布准的表情,却没有任何变化。他的眼神,依旧平静、锐利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。
“傅兄,你先冷静。”他缓缓地说道,“我没有说她‘是’,我只是说,她有重大的‘嫌疑’。”
“我问你,”苗布准的目光,首视着傅云山的眼睛,“除了她,还有谁,能如此精准地,穿插在所有事件的中心?”
“军火库爆炸时,她是你婚礼的女主角,是全城瞩目的焦点。
“绑架案发生时,她又是唯一的当事人。黑狼山那么大,为何土匪偏偏就等在了她和天佑散心的必经之路上?时间、地点,都像是计算好的一样。”
“还有这场伪钞风暴,”苗布准拿起那张崭新的纸币,在指尖轻轻捻动,“你说,城里大部分的伪钞,源头都指向你家的牌局。那么,作为牌局的组织者,作为最大的‘输家’,她,是不是最大的源头?”
苗布准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,无情地、一层一层地,剖开傅云山刻意回避的事实。
“巧合!这一切都是巧合!”傅云山还在做着最后的、无力的辩驳。
“一次是巧合,两次是偶然,”苗布准的声音,不带一丝感情,“那么三次,西次,都精准地指向同一个人时,傅兄,那就不叫巧合了。”
“布局”这两个字,如同两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傅云山的心上,让他踉跄着,后退了两步,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。
是啊,布局。
他脑中,不由自主地,浮现出白芷那张完美无瑕、温柔善良的脸。那张脸,此刻,却在记忆中,变得有些模糊,有些陌生,甚至,有些可怕。
他想起了当初,是白芷“无意”中,向他推荐了那个城南的下水道,说可以用来排涝,结果,那里就成了日军特种兵潜入的通道。
他想起了绑架案发生前,也是白芷“体贴”地,以“不给部队添麻烦”为由,拒绝了警卫排的护送,只带了两个便衣。
他还想起了,最早开始组织太太牌局的,也是白芷。她总说,是为了帮他搞好内部团结,联络军官家眷的感情
这些曾经让他无比感动的、贤内助的“细节”,此刻,却都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,狠狠地,扎进了他的心脏。
看着傅云山那痛苦挣扎的神情,苗布准知道,他心中的那座信任的堡垒,己经开始动摇了。
他叹了一口气,语气稍稍放缓。
“傅师长,我理解你的心情。但现在,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。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,但更不能,放过一个敌人。尤其是,一个可能就睡在你身边的敌人。”
“我们,必须验证一下。”
傅云山抬起头,眼神空洞,声音嘶哑:“怎么验证?”
“引蛇出洞。”苗布准的眼中,闪过一丝精光。
他走到傅云山身边,压低了声音,将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,全盘托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