泠月看着他,沉浸在无边痛苦中的背影,嘴唇动了一动,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她悄然地退至帐外,将空间留给了他。
月圆之夜,夷水河畔。
清冷的月光洒在万骨窟前,给那座巨大的盐晶女神像,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辉。
水灵当依旧苦守在基座旁,警惕地望着被盐晶封印的洞口。
巴务相独自一人,踏着月色而来。他拒绝了所有护卫,只带着追风剑。泠月远远地跟在后方,保持着沉默的距离。
他停在盐晶雕像跟前,抬头仰望着月光下,那一张沉静而威严的面容。
她的心口的那一道裂痕,在满月清辉的照耀下,似乎比平时更加清晰,隐隐有微弱的光芒在流转着。
“济谷……”巴务相的声音沙哑低沉,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悔恨,“我来了……带着满身的罪孽和……迟来的真相。”
他伸出手去,似乎想触摸她那冰冷的盐晶,却在半空中停住,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。
“柳籽……是巴鹫毒杀的。”他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。
“他利用我的愤怒和愚蠢……把你……把你们……”巨大的哽咽,堵住了喉咙,他无法再说下去,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就在他闭眼的一刹那!
异变陡生!
盐晶女神像心口那一道裂痕,在满月的光华下,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妖异的血红色光芒来!
这光芒一瞬间盖过了盐晶本身的柔和白光,将整个雕像,连同周围的大地,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!
紧接着,在巴务相和水灵当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,那一座沉寂的盐晶雕像——
她好像在动了!
那覆盖着盐晶的“手臂”极其僵硬、却无比清晰地抬了起来!
原本低垂的头颅,以一种机械而诡异的姿态,缓缓地抬起!
那张属于风济谷的脸庞上,盐晶的纹路,在血色光芒中扭曲,一双空洞的、燃烧着两点血色幽火的“眼睛”,猛地睁开,直勾勾地“盯”住了近在咫尺的巴务相!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一阵如同砂石摩擦、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哑低笑,从雕像的“口中”发了出来,在寂静的月夜下,显得格外瘆人。
“济谷?!”巴务相瞳孔骤缩,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荒谬的希冀,一瞬间攫住了他!
他下意识地跨向前一步。
“别过去!”水灵当厉声嘶吼道,他拔剑出鞘,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气息!
这绝对不是风济谷该有的!
“巴……务……相……”雕像“开口”了,声音扭曲嘶哑,却带着一种怪异的、模仿风济谷语调的甜蜜,“你终于……来了……来看我了……”
闻过此言,巴务相的脚步生生地顿住,狂喜一瞬间被巨大的寒意冻结:“你……不是济谷!你是谁?!”
“我是谁?”雕像发出刺耳的尖笑声,血色的眼眸幽光闪烁。
“我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啊……是你亲手……推向这永恒囚笼的人啊……”
它的“手臂”,僵硬地指向心口的裂痕,那血色光芒,随之暴涨,“你看……这里好冷……好黑……都是拜你所赐啊……”
“住口!”巴务相怒吼道,追风剑指向雕像,手臂却在微微地颤抖。
这恶毒的言语,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痛处和愧疚。
“住口?”雕像的声音,陡然变得怨毒尖利,“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?!巴务相!你这个懦夫!伪君子!你认错人,害兰奴一生痴缠!你信错人,害柳籽含冤而死!你更害得我……你的济谷……永世禁锢在这冰冷的盐壳里,承受幽冥蚀骨之痛!”
它“身体”表面的盐晶,在血色的光芒下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纹路在蔓延、腐蚀。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”巴务相的心神剧震,被这连番的诛心之语,轰击得步步后退,脸色惨白如纸。
巨大的负罪感,如同无形的巨手,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。
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”雕像的声音又忽地转为一种诱惑的低语,充满了蛊惑:
“痛苦吗?悔恨吗?想要弥补吗?想……救我吗?”
它心口的血色光芒,如同跳动的魔眼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