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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三章 断碗余烬星轨灼痕（第2页）

光尘融入的刹那，那片凝固的、死寂的黑暗，极其极其微弱地……波动了一下。

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，水面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。又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，在沉眠中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眼皮。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古老而浩瀚的气息，极其短暂地从灯盏中弥漫开来，随即又被更深邃的黑暗重新吞噬、掩盖。

君无痕凝视着灯盏中心那丝细微的波动，俊美近妖的脸上，那抹惯常的、带着疏离与玩味的弧度，终于彻底敛去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专注的、近乎虔诚的审视。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深处，清晰地倒映着灯盏中那片黑暗，以及黑暗中那一点被琉璃光尘引动的、极其细微的涟漪。那涟漪深处，似乎有无数更加细碎、更加玄奥的符文光影一闪而逝，隐隐构成一幅残缺、模糊却又无比宏大的……诸天星轨图影！

这图影仅仅存在了万分之一刹那，便彻底隐没于黑暗，仿佛从未出现。

君无痕的指尖，极其轻微地拂过冰冷的青铜灯盏边缘。他的唇角，终于缓缓地、缓缓地向上勾起。

这一次，不再是玩味的弧度，也非悲悯的叹息。

那是一个真正的、带着某种深切期待与了然于胸的幽邃笑容。如同一位在无边沙漠中跋涉了万载的旅人，终于看到了绿洲边缘那第一缕真实的曙光。这笑容很淡，却比星河更加深邃，比彼岸花的血色更加妖异。

“不灭琉璃，引路星轨……”他低语，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，却奇异地穿透了废墟的死寂，清晰地烙印在虚无之中，“这一缕‘人性’点燃的余烬……倒是比预想的……更契合‘钥匙’。”

他的目光从灯盏上移开，再次扫过地上相拥的两人。楚墨尘因剧痛而痉挛的身体渐渐平复，掌心灵珠的灰金火焰依旧稳定燃烧，护住心脉。苏瑶断腕处再无光尘逸出，气息彻底沉寂如古井。他鬓角那抹灰金的色泽，在琉璃珠光的映照下，似乎……极其极其缓慢地，褪去了一丝，重新向墨色靠拢了一分。

君无痕不再停留。青袍微拂，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墨迹，无声无息地融入漫天飘落的彼岸花瓣之中，连同那盏吸纳了神性余烬的古拙灯盏，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废墟重归死寂。

星河无声流淌，亿万漠然的星眸俯瞰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。血色的花瓣温柔而冰冷地覆盖下来，一层又一层，试图掩埋所有的伤痕与牺牲。

楚墨尘掌心灵珠的琉璃光芒微微流转，珠心那点灰金火焰执着地燃烧着，映亮了他紧闭的眼睑下，一滴凝结了极致痛苦与茫然的水痕，正悄然滑落，没入鬓角那抹正在缓慢褪色的灰金之中。

星河无声，唯有飘零的花瓣簌簌落下，在死寂的废墟上铺开一层又一层冰冷的红毯。

楚墨尘深陷于混沌泥沼的意识，被那滴滑落的冰凉猛地一刺，如同沉入极渊的灵魂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向上拽了一下。剧烈的痉挛缓缓平息，只剩下身体深处无处不在的、碾碎灵魂般的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冰冷。这冰冷几乎冻结了他残存的思维，唯有掌心那一点微弱却恒定的暖意，如同冰封荒原上唯一的篝火，顽强地散发着热量，证明着某种联系的存在。

那暖意很轻，很弱，像风中飘摇的蛛丝，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壁垒的熟悉气息——属于苏瑶的气息。这气息微弱得如同幻觉，却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他意识最脆弱的地方。

‘瑶……！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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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意念比上一次清晰了一瞬，带着锥心刺骨的绝望和确认。随之而来的，是掌心灵珠传来的暖意骤然增强！仿佛在呼应他的呼唤！但这回应带来的不是慰藉，而是更猛烈的、撕裂神魂的剧痛！失去她的剜心之痛，眼睁睁看着她为救自己粉身碎骨却无力阻止的滔天悔恨，如同亿万把淬毒的冰锥，顺着那点暖意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神魂！

“唔……”又一声破碎的、饱含极致痛苦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，带着血沫的腥甜。他紧握灵珠的手，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如同虬结的树根。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，刚刚弥合些许的伤口边缘又渗出细密的血珠。

这颤抖，传递到伏在他胸口的苏瑶身上。

她苍白冰冷的脸颊，随着他胸膛的起伏，再次微微滑落了一分。几缕散乱的乌发彻底滑开，露出了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和紧闭的眼睑。断腕处那片焦黑的切面，在星辉黯淡的光芒下，如同一个狰狞而沉默的句号，宣告着某种存在的终结。没有血渗出，只有一片死寂的焦黑，仿佛伤口早已在瞬间的极致湮灭中凝固了千年。

就在这时，那焦黑的断口边缘，极其极其细微地，逸散出最后几粒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琉璃色光尘。

它们细小如尘埃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澄澈与古老，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极其短暂的轨迹，如同即将彻底燃尽的星火，义无反顾地投向永恒的虚无。然而，就在它们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法则的瞬间——

一股无形的、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悄然降临。

那几粒微弱的琉璃光尘，如同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归途，倏地改变了飘散的轨迹，无声无息地汇聚，最终没入不远处，那静静躺在一瓣血色彼岸花之上的、古拙青铜灯盏中心那片凝固的黑暗之中。

光尘融入的刹那，灯盏中心那片绝对死寂的黑暗，极其轻微地……荡漾了一下。

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、连涟漪都称不上的微弱扰动。一股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源自时间源头的苍茫气息，极其短暂地弥漫开来，随即又被更深邃的黑暗重新吞噬、抚平。灯盏依旧古朴沉寂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君无痕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，只留下这盏灯，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，躺在冰冷的彼岸花瓣之上。

废墟重归死寂。只有星河流淌，花瓣飘落。

楚墨尘的颤抖渐渐平复，掌心灵珠的琉璃光芒温润地流淌，珠心那点灰金火焰执着地燃烧着，驱散着他体内刺骨的寒意。那滴凝结了极致痛苦的水痕，在他紧蹙的眉峰下悄然滑落，最终没入鬓角。

那里，一抹刺目的灰金色泽，如同燃烧过后的余烬，烙印在墨黑的发间。然而，在琉璃珠光微弱的映照下，那抹灰金，似乎……极其缓慢地、极其艰难地……褪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锋芒，悄然向原本的墨色，靠近了微不可察的一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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