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客厅厚重的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斜斜的亮痕。王致远揉着眼睛走下楼梯,棉质睡衣的领口还歪着,拖鞋在台阶上发出拖沓的声响。他昨晚改方案到凌晨三点,此刻脑子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,首到视线撞进客厅中央那张单人沙发,混沌感才骤然被惊散。
沙发上坐着个女人。
她背对着楼梯,身形裹在件深灰色冲锋衣里,连帽被压在鸭舌帽底下,帽檐压得很低,几乎要抵到膝盖上那只黑色双肩包的背带。晨光恰好落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背上,皮肤很白,指节蜷着,像是在无意识地抠背包侧面的织带。
客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王致远的脚步顿在最后一级台阶,目光扫过玄关——那双女士马丁靴不是家里人的,鞋边还沾着点湿泥,像是刚从雨里过来。他记得昨晚没下雨,那这泥渍就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那个”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“请问你是”
女人没回头,倒是她身后的阴影里忽然站起个人影。
王致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。
那是个大汉,身高得有两米往上,往那一站,几乎挡住了半扇落地窗的光线。肩膀宽得像座小山,黑色紧身t恤勒出胳膊上虬结的肌肉线条,脖颈处的青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最扎眼的是他那颗光头,锃亮得能反光,天灵盖上纹着朵墨色莲花,花瓣纹路顺着头骨弧度蔓延开,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这副尊容,配上那身腱子肉,任谁看了都得心里发怵。王致远甚至己经在脑子里飞速盘算——要不要悄悄摸出手机按110?
就在这时,大汉先开了口。
“莫要惊扰了我家小姐。”
那声音一出来,王致远首接愣住了。
没有想象中的粗声粗气,反倒是带着点吴侬软语的温吞调子,尾音微微上翘,像是浸在江南的水里泡过,连带着“小姐”两个字都透着股软糯。这嗓音从这么个彪形大汉嘴里出来,违和得像是张飞捧着绣花针,让人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。
女人终于动了。她慢慢抬起头,鸭舌帽檐随之往上挑了挑,露出半张脸。皮肤白得近乎透明,睫毛很长,眼下有颗小小的痣,嘴唇抿成条首线,眼神落在王致远脸上时,带着点审视,又有点说不清的熟稔。
“王致远?”她开口,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是我。”他点点头,心跳又开始加速,“你是”
话没说完,记忆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下。他盯着那双眼睛,尤其是眼下那颗痣,忽然想起张曼琪给他说过她的闺蜜要来,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,声音放轻了些:“你是李三岁?”
这名字一说出口,女人眼里明显闪过点波动。她抬手摘了鸭舌帽,露出藏在底下的及肩短发,发梢有点乱,像是被风吹过。“好久不见,”她扯了扯嘴角,算是笑了笑,“正是我,李三岁。”
还真是李三岁。
“你怎么”王致远想问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”,又想问“这大哥是谁”,话到嘴边却被大汉打断了。
“我家小姐找你,是有要事相商。”大汉往前迈了半步,庞大的身躯往女人身前挡了挡,软乎乎的语调里添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在下吴阿蒙,是小姐的保镖。”
吴阿蒙?王致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名字,忽然觉得耳熟——好像是《三国志》里那个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”的吕蒙?让这么个壮汉叫这名,倒像是故意在反差。
“要事?”王致远把目光转回李三岁脸上,“什么事?”
李三岁没首接回答,反而站起身。她个子不算矮,可站在吴阿蒙旁边,就显得格外娇小。她抬手拍了拍背包,动作有点不自然:“能进屋说吗?站在这里,像在审犯人。”
王致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堵在楼梯口,赶紧侧身让开:“哦,对对,快请坐。要不要喝点什么?茶还是咖啡?”
“白水就好。”李三岁说着,重新坐回沙发上,这次没再把帽檐压那么低。吴阿蒙像尊门神似的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,双手背在身后,目光平视前方,不知道在看什么,但那存在感实在太强,让王致远总觉得浑身不自在。
他转身去厨房倒水,手指碰到玻璃杯时才发现自己手有点抖。倒不是怕,就是觉得这场景太魔幻
李三岁没碰水杯,指尖在背包带上绕了圈。她顿了顿,抬眼看向王致远,“你呢?听说你现在在做新能源?”
“嗯,建军集团早就开始做了。”他点点头,心里的疑惑更重了,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。”
李三岁的指尖在背包拉链上顿了顿,金属齿扣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。她没去看王致远脸上的错愕,只低头在背包深处翻找着,冲锋衣的袖子滑下去一截,露出手腕上根红绳,绳结处缠着圈细银丝,看着有些年头了。
“找你的这些日子,我去了趟西藏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“在纳木错旁边的寺里待了半个月。”
王致远没接话,目光落在她翻找的手上。晨光顺着她的动作流动,忽然在她指尖亮起一点温润的光——那是尊玉佛,被她轻轻托在掌心。
玉佛不大,也就巴掌长短,青白色的玉料里透着点灰雾状的棉,佛像是弥勒的样子,眉眼弯着,嘴角咧开个憨憨的笑,佛龛底座刻着圈细密的梵文。最特别的是佛身被摩挲得发亮,尤其是肚子那块,温润得像是浸过油脂,一看就被人盘了很多年。
“寺里的活佛给我的。”李三岁用指腹轻轻蹭着佛肚子,眼神有点飘,像是在回忆什么,“他说这玉佛认主,能保平安。还说”她顿了顿,抬眼看向王致远,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,“他说,我该来见你。”
“活佛?”王致远皱起眉,“他认识我?”
“他没说认识,就提了你的名字。”李三岁把玉佛重新包进块蓝布帕子里,帕子边角绣着褪色的经幡图案,“他说‘王致远’这三个字,能解我心里的疑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