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就是个疯子”,长孙冲挑眉看着面前,眼中跳动着近乎狂热幽光的崔牧,“不过,不疯魔,不成活。”
崔牧仰天大笑,麂皮护腕扫落眼角的冰晶,赈灾营的篝火在他瞳孔里熔成溢彩流金,引得周遭百姓们裹着结霜的麻衣面面相觑。
“好一句不疯魔不成活。要是真的能造出这样一个大唐,也不枉我来这人间走一遭了。”崔牧用手背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。
“说真的,我建议你真的可以读读佛法”,崔牧无言的摇了摇头,“你说实话,那心经你是怎么弄到手的,你别跟我说是你自己写的,你佛学天赋极高,但也没达到这种地步。”
“是从西市一家经书店买的,说是一位天竺回来的落魄僧人抵押在那的,已经几十年了,上面尽是霉点。”长孙冲无意识的摩挲着鼻翼。
虽然当时在众人面前装逼的感觉极好,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的想用脚抠地。
长孙冲抬手嗅了嗅两指之间的烟气味,朝崔牧问道:“你真的不怕死吗,和皇权与世家为敌,想必就算是你也得不到善终吧,你们世家惩治人的法子可比刑部的刑罚要多的多了。”
“我怕啊,但我又不怕”,崔牧笑着摇头,“所以我才让你读一读佛法。”
“你不理解佛法,你那场辩法的过程被人记了下来,我看过了。”崔牧食指在斑竹上笃笃的叩着。他顿了顿道:“你对佛法确实有天赋,但在我看来你那只能叫辩论,不能叫辩法。只能说你遇到的那僧人也是个废物,活该被惩治。”
“话说回来,你问我怕不怕死,我当然怕,但按照佛法来说,这只是我的肉身怕,我的肉身并非真正的我。”
“正所谓目中有身而心中无身,把自己变成虚妄,肉身亦成虚妄。”
“虚妄过后一无所惜一无所恋,灵魂驻世把妄成真,这才是佛教正解。”
“古今志士仁人出世以后,无不现身五浊恶世,这边是佛所谓的乘本愿而出。”
“仁人志士的舍身,正是佛所谓的以无我相为救众生而引刀一快。”
“我知道以后要深受此难,还选择挺身而出引颈就戮尽忠大唐,这便是大慈悲。”
崔牧双臂大张直面浊浪,寒风将粗布短打鼓成漏风的皮筏。衣摆每声炸响都似在嘶吼着某种无声的宣言。
而河面陡然窜起的浪头正拍碎他前方的土块,像天公抡起无形重锤砸向这具不肯折腰的躯体。
“原来慈悲是那么的极致彻底,对自己是那么的残酷,我还以为慈悲就是善良就是圣母”长孙冲愣愣道。
(上面一段引用自话剧《北京法源寺》)
“慈悲勇猛多了”,崔牧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发髻道,“你当真以为但凭借所谓慈悲,不杀生,吃素这些玩意,就能让佛教这种外来教可以一度与儒家道家分庭抗礼?”
“只是有太多的渣滓将这门学问玷污了,你成立的佛教管理协会也确实不错,佛教也该清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