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刻,棋盘被掀了。
不,是连同执棋的手,都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掌攥住,动弹不得。
整个世界,在苏白的视野里,从血肉横飞的绞肉场,变成了一张被无限放大的、静谧到诡异的“截图”。
魔尊贪婪到扭曲的嘴角还挂着唾沫星子,在凝固的空气里,象一颗封装了混沌的琥珀。太玄宗掌教圆睁的老眼里,清淅倒映出那个穿着一身狼狈、渺小如蚁的自己。不远处,那个叫焚天仙尊的家伙,指甲掐进掌心,一滴血珠刚挤破皮肉,还没来得及汇聚成形。
数百万仙魔大军,如同一片被瞬间石化的森林,姿态各异,栩栩如生。
而他苏白,是这座名为“历史”的蜡像馆里,唯一一个能晃晃悠悠溜达的活人。
“”
苏白下意识地张了张嘴,一个字没能从喉咙里挤出来。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,粗鄙又真实——我操?
紧接着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,像无数滚烫的、无形的信息流,从灵魂最深处决堤,瞬间冲垮了他体内原有的经脉河道,粗暴地灌满了四肢百骸。
这不是灵力,这玩意儿比灵力霸道一万倍。
如果说以前的世界是一台需要他破解密码、查找漏洞的超级计算机,那现在,这台计算机的root权限,连带着源码,被人一脚踹开门,硬塞进了他的脑子里。
他的每一个念头,不再是“指令”,而是“事实”。
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:“那个临时队友的睫毛,到底有多长?”
念头刚起,他眼前的空间便象一张被揉搓的草稿纸,百里距离被蛮横地对折。前一秒还在远处拔剑戒备的冥月,下一瞬,就“贴”在了他的面前。
近得能闻到她发梢残留的、像雪后青松般的冷香。
她的睫毛很长,在静止的空气里,还保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。那是她思维冻结前的最后一道涟漪,或许在想:“这哥们凭什么这么吊?”
苏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,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颤动的睫毛前,停住了。
他忽然觉得有点没劲。
当世间万物在你眼中都成了一串可以随意修改的代码,那曾经让你心惊胆战的boss,和路边一块绊脚的石头,又有什么区别?
“风,太吵了。”他轻声说。
话音刚落,席卷整个血腥风车平原的罡风,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,那些足以撕碎神魂的呼啸,连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腐臭,都在这一刻,被一只无形的手,轻轻按下了静音键。
世界,干净得象一块刚出厂的玻璃。
他成了唯一的噪音。
苏白缓缓抬头,目光重新掠过那些曾经需要他仰望的面孔。
这一次,他看到的不再是他们的表情,而是表情之下,被完美封存的情绪数据流。
魅影少主那双狐媚的眸子里,惊恐的表层数据下,果然藏着一簇期待着混乱与叛逆的火种代码,她渴望一场更盛大的演出,哪怕自己也是祭品。
更多的仙魔,在绝对的静止中,贪婪、恐惧、野心、迷茫所有藏在道貌岸然之下的真实欲望,都被剥得一干二净,象一行行赤裸的注释,曝晒在苏白眼前。
看久了,有点反胃。
众生皆苦,是因为活得不够真实。而看得太真实,他妈的是一种酷刑。
“唉”
苏白轻轻叹了口气。
这一声叹息,仿佛是创世神不耐烦地按下了播放键。
“咔嚓——!”
无形的冰层碎裂,时间的大河重新奔流!
“呃啊!”
“我的神魂!刚刚一片空白!”
“发生了什么?!我的念头我的念我念头停了!”
恐慌如瘟疫,在百万大军中轰然引爆。所有人都象是溺水者被猛地拽出水面,心神俱骇,大口喘息,更有甚者,道心不稳,当场喷出一口逆血,眼神涣散。
他们看向风暴的中心,那个不知何时已悬浮于空,衣袂在无风的环境下,却如旗帜般猎猎作响的年轻人。
所有人的眼神,都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