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翔的瞳孔在昏黄灯光下骤然收缩,油腻的铁签子上还串着滋滋冒油的肉串,他却顾不上吃,首接递到老板面前:"老哥,这里头有故事?您可一定得给兄弟唠仔细了!"打火机"咔嗒"一声,他又给老板续上啤酒,火苗照亮对方脖颈处那道蜈蚣似的伤疤。
老板喉结滚动,狠狠咬下一大口肉串,油汁顺着嘴角滴在褪色的迷彩围裙上。"要说这老张"他压低声音,店里嘈杂的划拳声突然都变得模糊,"在村里那就是个二流子,成天躺炕上啃苞米,没想到捡着个宝——媳妇是隔壁镇的,人长得水灵,地里家里一把抓,愣是把那破院子拾掇得像模像样。"
"然后呢?"胡浩的筷子悬在半空,烤串上的孜然簌簌往下掉。他往前倾着身子,头顶的灯泡在油亮的发梢投下诡异的光晕。
老板灌下整杯啤酒,酒瓶重重砸在油腻的桌面上:"邪乎就邪乎在这儿!老张上个月突然出了趟远门,回来时开着辆二手面包车,后备箱塞满捆得严实的黑塑料袋。打那以后,翻盖新房、买大彩电,连村口的野狗见他都摇尾巴!"他突然凑近,呼出的酒气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,"可好日子没过半年,上个月夜里,有人听见老张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"
齐翔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杯边缘,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想起鬼差令牌。
"县公安局、省厅专家全来了!"老板撸起袖子,小臂上的青龙纹身随着动作扭曲,"那场面,警车排了半里地!可等破门一看"他故意顿住,扫过两人发白的脸,"他媳妇横在堂屋正中央,身上抓痕深可见骨,指甲缝里全是毛发,偏偏穿得齐整——大红色嫁衣,绣着金线凤凰,连死人都没这么穿的!"
胡浩手中的啤酒瓶险些滑落,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裤腿上。他鬼鬼祟祟地凑近齐翔,压低声音道:“老大,该不会真是刚才那黄皮子”话音未落,就撞上老板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。
齐翔瞳孔微缩,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桌下胡浩的脚,眉头拧成川字,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。胡浩瞬间反应过来,喉结上下滚动着闭上了嘴,心虚地低头猛灌啤酒,喉结剧烈起伏。
“要说这老张,确实是霉运当头。”齐翔强装镇定,夹起一串烤筋放进嘴里,却尝不出半点滋味,“好容易过上好日子”
老板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,震得酒杯里的啤酒泛起涟漪:“谁说不是呢!”他摇头叹息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悲悯,“老张媳妇心善啊,自己日子过好了,还总记挂着村里的孤寡老人,逢年过节送米送油。前阵子还给村口修路捐了不少钱”他仰头灌下一口酒,喉结剧烈滚动,“这么好的人,咋就落得这么个下场”说着,又重重叹了口气,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。
"老板,再上一打啤酒!"隔壁桌的吆喝声穿透喧闹的饭堂。
老板闻声立刻起身,笑容满面地应道:"得嘞!这就给您搬过来!"转身时不忘对齐翔和胡浩叮嘱:"二位慢慢吃,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。"
齐翔也开口道“行,老板你先去忙你的。”
待老板走远,胡浩压低声音,神情凝重地说:"老大,我越琢磨越觉得老张家那事儿不对劲。该不会真是黄皮子作祟吧?"
齐翔放下筷子,眉头紧锁,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:"按常理说,黄皮子不会无缘无故伤人。毕竟它们修炼不易,贸然造孽会损了道行。但无风不起浪,明天咱们还是得去老张家一趟,只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,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。"
霓虹灯在夜色中次第熄灭,齐翔和胡浩踩着满地月光,回到烧烤店老板推荐的酒店。登记入住后,两人推开标准间的房门,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万籁俱寂的深夜,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斜斜地铺在床上。胡浩翻了个身,枕头上的弹簧发出细碎声响:"老大,你说今天撞见的黄皮子,和老张家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?"
齐翔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,喉结动了动:"我心里也犯嘀咕。但现在线索太少,就像在黑屋子里摸路,连门在哪都不知道。"他顿了顿,伸手将滑落的薄被往上拽了拽,"明天得去村里转转,多找些人问问。而且按烧烤店老板的说法,老张出趟远门回来就暴富,这事儿透着股邪性。"
胡浩咂了咂嘴,残留的啤酒苦味在舌尖泛开:"全村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懒汉,能有什么门道突然发迹?难不成真是"话音未落就被齐翔抬手打断。
"想破头也没用。"齐翔翻了个身,背对着月光,"养足精神,等天亮挨家挨户打听,总能摸出点头绪。"窗外的蝉鸣忽然密集起来,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犬吠,在寂静的夜里荡出层层涟漪。
晨光穿透薄雾时,齐翔和胡浩己经穿过蜿蜒的村巷。张家那栋崭新的二层小楼鹤立鸡群,米白色瓷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铝合金门窗折射出刺目的光斑,与周遭低矮的砖瓦房形成鲜明对比。
叩门声在空荡的门廊回响,胡浩攥着铜制门环又重重敲了三下,除了惊飞墙头的麻雀,再无回应。隔壁柴扉"吱呀"轻响,佝偻着背的大娘挎着竹篮探出头,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:"后生,你们找哪家?"
"大娘,您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?"齐翔摘下棒球帽,露出和善的笑。
大娘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竹篮里的青菜随着动作轻轻摇晃:"找老张啊?他每天日头偏西才回来,忙着呢。"这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。
齐翔心中一动,侧身挡住刺眼的阳光,顺势往大娘门前迈了半步:"听说他家是不是出了白事?"
大娘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,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绷紧:"你们是翠英的亲戚?"
"是,我们从镇上专程来看她。"齐翔接过话头,余光瞥见胡浩悄悄往这边凑近。
"唉,你们怕是扑空了。"大娘把竹篮换到另一只手,摇头时银簪子跟着晃荡,"翠英走了快一个月了。你们是她哪边的亲戚?"
"远房表弟,正巧路过想来看看。"齐翔喉咙发紧,刻意放柔了声音,"表姐到底是怎么没的?"蝉鸣突然炸响,惊得大娘身后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窜进草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