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山血战的硝烟尚未散尽,焦糊与浓重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,顽固地缠绕着每一寸破碎的山谷。
战士们沉默地收敛着倒下的战友,动作沉重而肃穆。
胜利的狂喜被巨大的牺牲冲淡,凝固在脸上的,是深沉的悲恸和一种被淬炼过的、更坚硬的决心。
沈泉,还有许多熟悉的身影,永远融入了这片染血的山岭。
缴获的敌军武器堆积如山,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,然而,兵员的补充,部队元气的恢复,远非这些冰冷的战利品所能弥补。
王爱华伫立在炮火削平的山顶,脚下是伤痕累累却顽强挺立的营地。
寒风卷起未熄的硝烟和细碎的雪沫,刮过他紧绷的脸颊。
李云龙和孔捷站在他身后,两人都挂了彩,绷带洇出暗红的血渍,在灰败的军装上格外刺眼。
“参谋长,这一仗,算是把陈明仁的脊梁骨打折了!”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却透着一股狠劲儿,“狗屁的王牌,不过如此!”
孔捷低咳两声,目光投向苍茫的远方,声音低沉:“代价…太大了。沈泉…多好的兄弟…”
“血不能白流。”王爱华的声音冰冷如铁,没有一丝波澜,“但陈明仁不会认栽。黑山这把火,烧得他肉疼,更烧得他发疯。下一波攻势,只会更猛,更凶。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断言,段鹏带来的情报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,瞬间冻结了指挥所内本就凝重的空气:
“参谋长,奉天方向急报!陈明仁己接到南京严令,务必限期‘肃清’我部!其正从锦州、西平、长春甚至关内,紧急抽调重兵!
己确认番号:新六军余部、暂编第五十二师(美械)、第七十一师(美械)、独立第九十五旅(日械)、骑兵第一旅…总兵力预计超过五个整师!正沿铁路、公路向奉天、辽阳、鞍山疯狂集结!目标,首指黑山!规模空前!”
五个师!且多为装备精良的美械、日械主力!这消息像一块巨石砸下,指挥部陷入一片死寂。
刚刚经历血战的黑山部队,满打满算不足两个疲惫的师,装备弹药更是捉襟见肘。
这兵力对比,悬殊得令人窒息。
“他娘的!姓蒋的这是下血本了!”李云龙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,震落簌簌积雪。
“这是要把我们连根拔起,一口吞掉…”孔捷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
就在这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的窒息时刻,通讯参谋几乎是撞了进来,手中挥舞着刚刚译出的电文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:“参谋长!延安急电!总部急电!”
王爱华一把抓过电文,目光如鹰隼般快速扫过纸面。
脸上的冰霜似乎被那熟悉的字迹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,但转瞬又被更深的决绝覆盖。
电文内容清晰而沉重,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:
“爱华同志:黑山浴血,力挫强敌,壮我军威!然敌倾巢来犯,势在必得。黑山狭小,难抗重压。
总部决议:你部即刻放弃黑山,执行‘大踏步后退,诱敌深入’之既定方略!主力向西转移,跳出合围圈!
目标区域:辽西、热河交界之努鲁尔虎山地区!该地山高林密,群众基础初现,利于部队短暂休整与周旋。务必保存有生力量,待机破敌!
另,丁伟二师正由辽南向热东运动,将与你部形成犄角之势。
段鹏‘利刃’小队即刻转入敌后,全力袭扰敌交通补给线,务必迟滞其行动!此乃战略转折之关键,望以大局为重,排除万难,果断执行!放手打,更要活下来!”
放弃黑山!这西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,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这里的一草一木,一土一石,都浸透了战士们的鲜血,是他们用生命才站稳的根基!
但延安的指示清晰无比,蕴含着深刻的道理:存人失地,人地皆存;存地失人,人地皆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