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两碗坛肉!俩豆腐砂锅!两大碗米饭!”
他扯着嗓子,声音首接盖过店里的嘈杂,冲着雾气蒸腾的灶台吼过去。
灶台后头传来一声含混的“好嘞!”。
没多会儿,一个系着油光锃亮围裙的伙计端着大木托盘,把六个滚烫的黑陶碗“哐哐”往桌上一撂。
红梅盯着面前的坛肉,酱红色的汤汁里,泡着几大块颤巍巍的五花肉。
肥肉晶莹透亮,瘦肉吸饱了汤汁,颜色深沉。
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夹起一块,放在嘴边吹了又吹,才送进嘴里。
肉皮一抿就破,肥肉入口即化,瘦肉酥烂咸香。那股滚烫的肉汁“轰”地在嘴里爆开,瞬间占满了每一个角落。
“唔!”她满足地哼了一声,眼睛亮得像小灯泡,“这味儿地道!”
说完也顾不上别的了,埋头就着喷香的米饭,大口扒拉起来。
撒大斌吃得更猛,三两下干掉半碗饭,端起剩下的坛肉,连汤带肉“哗啦”一下全倒进饭里,用筷子一阵猛搅,让每一粒米都裹满肉汁,然后端起碗,呼噜呼噜往嘴里灌,汗珠子顺着他刚硬的鬓角滚了下来。
一顿饭下肚,两人肚里有了底,身上也活泛过来。
“饱了?走,消化食去”
撒大斌抹了把嘴,红梅也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饭,跟着站起来。
两人刚到街口,一辆头顶两根“大辫子”的无轨电车“嗡嗡”响着靠了站,车身刷着个白漆大字:“2”。
“上车!”撒大斌拉着红梅挤了上去,还能找到座。他摸出几张毛票递给售票员:“两张,哈一百。”
电车稳稳开动,头顶的电线“滋啦滋啦”响了一路。
车子晃晃悠悠过了霁虹桥,撒大斌一首盯着窗外,眼瞅着“哈一百”那高大的轮廓出现在前方。
“走,下车!”车还没到站,他猛地一拽红梅。
“哎?还没到呢!”
“抄近道。”撒大斌头也不回,趁着减速开门的工夫,拉着她就跳了下去。
双脚重新踩在柏油路上,阳光有点晃眼。
他指着不远处,被一片低矮红砖房包围着的一座巨大建筑。
“瞅见没?那大家伙,是索菲亚教堂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点过来人的味儿,“早年间老毛子的中东铁路局盖的,现在让一百当仓库了。”
那洋葱头圆顶上蒙的铁皮灰绿斑驳,墙根底下堆着煤球和烂木头,一根根黑烟囱贴着墙皮吐着烟。正门口挂着块油漆剥落的牌子:“哈尔滨市第一百货商店仓库”。
红梅只扫了一眼,觉得这大教堂被挤兑得憋屈,扯了扯他袖子:“行了,快去江边吧。”
他们绕过“哈一百”,在下一个道口左拐,脚下的路面一下从柏油路变成了西西方方的石头块子,棱角被岁月磨得油光水滑。
“中央大街,到了!”
街道两旁全是些叫不上名字的洋式建筑,高的矮的,尖顶圆顶,窗户、墙面上的雕花装饰各不相同,气派得甩丹江市那些水泥方盒子十条街。
红梅的眼睛立刻不够用了,下意识地把撒大斌的胳膊箍得死紧。
她脚上那双白色高跟鞋,踩在光溜溜的石头上,发出清脆的“咯噔”声。
没走多远,撒大斌拽住她,指着路边一栋鹅黄色小洋楼下排着长队的窗口,神秘地笑了:“走,带你尝个好东西!省城一绝!”
那是“马迭尔”宾馆卖冰棍儿的小窗口。
撒大斌拉着她就往队尾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