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吸一口气,胸腔起伏,再长长吐出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沉声道:
“锦衣卫,由我亲手创立!它的赫赫威名,是用兄弟们的血与骨铸就!公署门前那块碑,望尔等时刻谨记!只要不违其上所刻之训,我凌澈,纵在天涯海角,亦是尔等最硬的后盾!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转厉,“今日尔等擅离职守前来送行,这份情,我凌澈领了!现在,立刻回京,向陛下请罪!待他日重逢,我定要看到锦衣卫之名,响彻寰宇,更胜今朝!”
言罢,凌澈不再多言,决然转身,利落地钻回车厢。
锦衣卫阵型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,让出通路。
马车再次启动,平稳地驶向远方。
车轮辘辘,行不多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。
凌澈在车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,只得再次掀开车帘。
“大哥!这劳什子指挥使我干腻了!要不我也辞官,随你逍遥山水去!”沐春策马并行,扯着嗓子喊道,脸上带着惯有的嬉皮笑脸。
凌澈没好气地瞪着他:
“滚蛋!老子这是拖家带口游山玩水!你?赶紧找个婆娘成亲是正经!等你也成了家,爱带婆娘去哪儿去哪儿!跟着我算怎么回事?”
语气虽凶,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沐春嗤笑一声,下巴一扬,满脸的戏谑:
“切!小气!你且等着!等你回来,爷也是有家室的人了!就怕你到时候赶不上喝我的喜酒!放心,回来给你补上!”
他眼珠一转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脸上顿时浮现一抹促狭的坏笑,策马凑近车窗,压低声音,用马鞭虚点着前方汝宁公主的车驾:
“哎,我说大哥,前面那辆车上…凉国公蓝玉家那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,你也给‘顺’走了?啧啧,这可真是…偷了人家心尖尖上的姑娘就跑啊?”
凌澈闻言,先是一愣(“???啥?”),随即反应过来,脸上瞬间腾起一层薄怒的红晕,几乎是吼了出来:
“沐春!你给我滚——!这事儿要敢泄露半点风声,老子扒了你的皮!”
沐春见状,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,勒住马缰,停在原地。
他望着远去的车队,收起玩笑,神情郑重地抱拳高呼:
“兄长——!一路顺风——!”
马蹄声渐歇,唯有沐春挺拔的身影伫立道旁,目送着车队消失在地平线,脸上笑意未褪,却添了几分深沉的牵挂。
凌澈携皇室宗亲悄然离京的消息,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,瞬间在应天朝堂激荡起千层浪!
有人扼腕叹息,痛失国之干城;有人则难掩眉梢喜色,暗地里长舒一口气,仿佛挪开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。
一处大院中。
顾敬枯坐案前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份陈年卷宗的边缘。
冰冷的纸张触感,却抵不过耳边反复回响的母亲那斩钉截铁、带着算计的声音:
“两个丫头片子,能嫁入对你仕途有益的朝臣之家,那才是她们最大的用处!这才是顾家的益助!”
阴影中,顾敬原本平静的眸底,骤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。
那幽光如同深潭下的暗流,无声翻涌,逐渐凝结成冰,他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首线,握着卷宗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凉国公府,庭院深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