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州城,某座深宅大院。
密室之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庞。
凌澈入城的消息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迅速搅动了暗流。
一个面色苍白、眼神慌乱的中年人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:
“大…大哥!不如把那几个倭人首接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,话没说完,就被数道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。
其余在座者,多为须发斑白的老者,此刻俱是眉头紧锁,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或扶手,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沉吟。
显然,这个提议过于鲁莽。
“噤声!”首座的老者须发皆白,眼神却锐利如鹰。
他并未提高音量,只是屈指在厚重的紫檀木桌面上重重一叩——“咚!”一声闷响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瞬间让那中年人如被掐住喉咙,瑟缩着跌坐回去,冷汗涔涔。
“天还没塌下来!慌什么?”老者声音低沉,却字字千钧。他环视众人,目光最终落在下首一位面容沉静的老者身上。
下首的老者抚了抚修剪整齐的短须,缓缓开口,声音如同古井无波:
“总归是来了,偏偏挑在这节骨眼上。大哥,依我看,是否知会那几家一声?毕竟当初的‘生意’,是咱们几家一起做的,没道理只让咱们一家顶在前面扛这风头。”
首座老者沉吟片刻,眼中精光一闪:
“生意,自然要做。三倍以上的利,咱们居中转圜还能再刮一层油水,岂能放过?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转冷,“至于知会?免了!风声鹤唳之时,人多嘴杂,只会徒增恐慌,自乱阵脚。保不齐就有那软骨头,先一步去卖了咱们求活路!”
他顿了顿,决断道:“交易照旧!但只限跟咱们有多年‘交情’的老主顾。至于那些新搭上线、根基浅的…找个由头,让他们滚蛋!立刻!”
泉州城内。
这座曾经万帆云集、商贾辐辏的海滨巨城,如今却笼罩在战乱后的萧索之中。
断壁残垣随处可见,昔日繁华的街市行人稀疏,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硝烟与海腥混合的颓败气息。
重建的生机微弱,恢复旧观遥遥无期。
凌澈信步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,身旁跟着好奇张望的汝宁公主和略显拘谨的蓝明姝。
泉州知州陈景明己摘了乌纱、换了便装战战兢兢的和如履薄冰的沈经,亦步亦趋地陪侍在侧。
“出过海么?”凌澈目光扫过破败的码头方向,随口问向沈经。
沈经一个激灵,腰弯得更低,声音带着惶恐:
“回…回国公爷,下…罪臣早年海禁未严时,随船出过几次近海,贩些丝绸、瓷器与南洋海商。”
他生怕回答不够详尽,又连忙补充,“那…那时节,海上还算太平。”
凌澈微微颔首,继续问道:“彼时海外诸国,最渴求何物?”
沈经这次答得颇为肯定:
“丝绸!国公爷明鉴!那些番邦蛮夷的织造之技粗陋不堪,我大明上等丝绸,在彼处价比黄金!每每都是最先抢购一空的硬通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