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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密林周旋锋芒再砺（第2页）

陈峰揣好本子，转身时正撞见那个老大娘。她不知什么时候找了把镰刀，往腰里一别，颤巍巍地说：“俺跟你们去，俺熟路，能给你们带路绕近道。”

“大娘您不能去。”陈峰想扶她，却被甩开了。

“俺二小子死在平型关，俺这条老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。”老大娘抹了把脸，“你们护着俺们，俺也得护着你们。那山坳后头有条獾子洞，能通到坡顶，鬼子准想不到。”

陈峰心里一热，不再推辞：“那就劳烦大娘了。”

队伍跟着老大娘钻进密林时，月亮刚爬上山头。林间的夜露打湿了棉衣，却冻不住战士们发烫的血。二营长扛着重机枪，脚步比白天还稳：“副团长，等会儿打起来，俺一梭子先扫了那带队的鬼子军官！”

“别冲动。”陈峰压低声音，“咱们的目的是袭扰，打完就走，别恋战。”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战士，不少人脸上还带着被烟火熏黑的印子，眼里却都亮得很——那是被怒火点燃的光。

山坳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陈峰让战士们在两侧陡坡挖好散兵坑，重机枪架在东侧一块突出的岩石后，枪口正对着坳口。老大娘说的獾子洞果然隐蔽，仅容一人爬行，出口就在西侧坡顶的灌木丛里，正好能看清日军的动向。

等了约莫一个时辰，远处传来了皮鞋踩在石子上的声响。陈峰从獾子洞探出头，借着月光看见一队日军正往坳口走，大约有一个中队，背着步枪，腰里挂着刺刀，前头还牵着两条军犬。

“来了。”陈峰缩回身子，对身边的通信员打了个手势。

信号弹“咻”地冲上夜空，在月色里炸开一团红光。几乎同时，东侧的重机枪率先响了，“哒哒哒”的枪声撕破了夜的寂静。日军猝不及防，前头的几个瞬间就倒了下去，后面的慌忙往路边的石头后躲，军犬的狂吠声在坳里乱撞。

“扔手榴弹！”陈峰喊着，率先拽开引线，朝坡下甩去。

几十颗手榴弹接连炸开，火光把坳口照得如同白昼。一个日军小队长刚想站起来吹哨子，就被二营长的重机枪扫中，手里的指挥刀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

“跟俺冲！”二营长抱着机枪往下冲，战士们紧随其后，步枪上的刺刀在火光里闪着冷光。

日军被这股狠劲打懵了，没等组织起反击就开始往后退。陈峰正追着一个溃兵，忽然听见老大娘喊：“小心右边！”

他猛地回头，看见个日军正举着刺刀从树后扑出来。陈峰侧身躲开，反手一枪托砸在他后脑勺上，日军闷哼一声倒了下去。

“好身手！”老大娘赞了句，手里的镰刀也没闲着，正往一个受伤日军的手腕上划——她没杀过人，却知道先卸了对方的武器。

战斗没持续多久。日军摸不清虚实，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，丢下十几具尸体和几箱弹药，狼狈地往回撤。二营长还想追，被陈峰拉住了：“见好就收，撤！”

战士们扛起缴获的弹药往回走时，老大娘突然在一具日军尸体旁停住了。那尸体胸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，上面是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抱着孩子。老大娘捡起照片，看了看，又塞回了尸体口袋，叹道：“也是爹娘养的，可惜做了鬼子。”

陈峰没说话，只是让战士们在日军尸体上搜了搜，把能用的罐头、绷带都敛了起来。回程的路上，二营长摸着缴获的歪把子机枪，笑得合不拢嘴：“副团长，这仗打得值！光子弹就捡了两百多发！”

走到密林边缘时，老大娘突然往路边一指：“你们看那是不是你们的人？”

月光下，三个穿着灰布军装的人影正靠在树下打盹，身边还堆着些步枪。正是二营那几个迷路的战士！原来他们藏完物资后迷了路，怕遇到鬼子不敢生火，只能在路边等着天亮。

“可算找着你们了！”二营长又气又喜，上去给了领头的一巴掌，“吓死老子了！”

那战士揉着眼睛，看见陈峰，慌忙站起来：“副团长，俺们”

“回来就好。”陈峰打断他，“跟上队伍，回根据地。”

往回走时，天己经蒙蒙亮了。远远看见王铁柱举着火把在村口等，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。“可算回来了！”他几步迎上来，看见陈峰手里的弹药箱，眼睛亮了，“打胜了？”

“小胜。”陈峰笑了笑，把老大娘往前推了推，“多亏了大娘带路。”

王铁柱赶紧给老大娘作揖，却被拉住了：“快别这样，都是应该的。”她看着村口的方向，突然红了眼——逃难的老乡们正陆续往回走，有人己经开始收拾废墟，准备重新搭房子。

陈峰刚想说话，赵文书抱着个电台跑过来，脸色发白：“副团长，团长，旅部加急电报！”

电报是用油纸包着的，上面的字被露水洇得有些模糊，意思却很清楚：日军坂垣师团下属的冈崎旅团己经渡过汾河，正往晋西北根据地扑来，命令新二团立刻转移，配合主力部队准备反扫荡。

陈峰捏着电报，指节泛白。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太行山，山尖上的晨光正一点点漫下来，照亮了路边被炸毁的碾盘，也照亮了战士们沾满泥土却依旧挺首的脊梁。

“准备转移。”他对王铁柱说，声音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，“让老乡们带上能带走的粮食和药，剩下的烧了，别给鬼子留一点东西。”

“那这些缴获的弹药”二营长指着箱子。

“都带上。”陈峰拍了拍重机枪的枪管，“反扫荡的时候，正好用得上。”

队伍出发时，老大娘把那把镰刀别在了腰上，跟着乡亲们一起走。路过那片废墟时，她弯腰捡起一块没烧透的棉线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。陈峰看见她的动作，突然想起昨晚她在山坳里说的话——“只要人还在，房子就能再盖起来，日子就能再过下去”。

他回头望了眼被抛在身后的村子，烟火己经散了，露出光秃秃的房梁。风从山坳的方向吹过来，带着硝烟和泥土的味道，像在提醒他们：这仗，才刚刚开始。

但他看着身边的队伍——扛着机枪的战士，牵着孩子的老乡，腰里别着镰刀的老大娘，还有远处正在升起的朝阳，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。

只要这股子劲不散，这仗就总能打下去。总能等到把鬼子赶出去的那天。

赵文书小跑着跟上来，手里拿着刚登记好的参军名单：“副团长，又有二十多个老乡要参军，说要跟咱们一起反扫荡。”

陈峰接过名单，上面的名字歪歪扭扭，却透着股韧劲儿。他想起青石峡牺牲的弟兄，想起刚才山坳里倒下的日军，突然加快了脚步。

反扫荡的战场，就在前头等着他们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