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新二团的队伍就像一条黑色的长龙,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密林。陈峰走在队伍最前面,那支磕坏准星的驳壳枪别在腰间,枪套被磨得发亮。他不时停下来,对照着赵德胜绘制的地图辨认方向,霜花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冰粒。
"副团长,前面就是鬼子的封锁线了。"李秀兰猫着腰跑过来,她的特务连在前面开路,蓝色的粗布棉袄上沾着草屑。这个刚加入队伍的姑娘己经褪去了初见时的生涩,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,"铁丝网后面有两座碉堡,每座里面至少有一挺歪把子。"
陈峰趴在雪地上,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封锁线。铁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两座碉堡像恶犬似的蹲在铁路两侧,铁丝网拉出半里地远,上面挂着的罐头盒在风中叮当作响。"王铁柱带一营从侧翼迂回,打掉左边的碉堡;二营长带爆破组从右边摸过去,炸开铁丝网;三营跟我在正面警戒,等缺口打开就冲过去。"他放下望远镜,手指在冻得发硬的地图上点了点,"记住,动作要快,不能给鬼子反应的时间。"
王铁柱的一营像壁虎似的贴着山壁前进,战士们穿着缴获的日军呢子军服,在晨光中几乎与灰褐色的岩石融为一体。负责带路的猎户战士用砍刀劈开荆棘,在齐腰深的积雪里开出一条小道。当他们摸到碉堡下方时,两个正在烤火的日军哨兵还在对着罐头盒猜拳,王铁柱做了个手势,两个战士突然从雪堆里跃起,捂住哨兵的嘴用力拧断了脖子。
"快!搭人梯!"王铁柱压低声音喊道。三个战士迅速叠起人墙,赵德胜踩着他们的肩膀爬上碉堡顶,手里的手榴弹拉掉引线,顺着射击孔塞了进去。沉闷的爆炸声过后,碉堡顶上的机枪哑了火,烟柱混着雪雾首冲上天。
几乎就在同时,二营长带着爆破组摸到了铁丝网前。负责剪断铁丝网的战士刚举起钳子,就被远处塔楼里的探照灯扫中。"开火!"二营长吼道,手里的步枪喷出火舌。爆破组的战士冒着弹雨扑上前,将捆好的炸药包塞进铁丝网的缝隙,拉燃导火索后滚进雪沟。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,铁丝网被炸出一个丈宽的缺口,积雪被气浪掀得漫天飞舞。
"冲!"陈峰挥动驳壳枪,三营的战士像潮水般涌过缺口。日军的反应极快,车站里的探照灯全部亮起,重机枪在站台上织成密集的火网。陈峰卧倒在铁轨旁,看着子弹在雪地上溅起的火星,突然发现铁轨接缝处的固定螺栓是松动的。"赵德胜!"他喊道,"让工兵连把这截铁轨撬起来!"
赵德胜立刻带着几个懂机械的老兵冲过来,用撬棍和铁锤猛砸铁轨连接处。日军的掷弹筒炮弹呼啸着落下,一个工兵被炸得飞起来,落在雪地里没了动静。"快!再加把劲!"赵德胜的眼镜被气浪震碎,他干脆扔了眼镜,红着眼睛指挥战士们继续撬。当最后一颗螺栓被砸掉时,整段铁轨突然向上翘起,像条受伤的巨蟒扭曲着翻倒在地。
"好样的!"陈峰拍了拍赵德胜的肩膀,指着车站调度室,"去把那里的信号灯砸了!"调度室里的日军正在疯狂发报,李秀兰带着特务连的战士顺着排水管爬上去,窗户玻璃被打碎的瞬间,她扔进去的手榴弹在室内炸开了花。
战斗进行到黎明时分,阳泉站的日军被分割成几块。陈峰发现站台上停着一列闷罐车,车厢上印着日军军火运输的标记。"二营长!炸掉那列火车!"他刚喊出声,就看到几个日军举着白旗从车厢里走出来。"副团长,他们投降了!"前沿的战士喊道。
陈峰皱起眉头,日军向来顽抗到底,突然投降很不正常。他举起望远镜,发现车厢连接处藏着十几个日军,正偷偷架设迫击炮。"是诈降!快趴下!"他大吼着扑向身边的战士,炮弹就在这时呼啸而至。剧烈的爆炸声中,陈峰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眼前顿时一片漆黑。
等他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节破损的车厢里,赵德胜正用绷带包扎他的伤口。"副团长你醒了!"赵德胜的声音带着哭腔,"我们打赢了!歼灭日军三百多人,炸毁火车五列,还缴获了二十箱迫击炮弹!"
陈峰想坐起来,却被后背的剧痛钉在原地。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棉袄被血浸透了,伤口处的磺胺药粉正在融化。"二营长呢?"他问道。赵德胜的眼神暗了下去,指了指车厢外——二营长趴在站台上的信号灯旁,手里还攥着没扔出去的手榴弹,胸口的弹孔有碗口那么大。
清理战场时,战士们在调度室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份日军作战计划:驻石家庄的日军主力正在秘密集结,准备在三天后对根据地发动大规模围剿。陈峰看着作战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日军番号,突然想起二营长牺牲前说的话:"副团长,俺总觉得这车站太安静了,像设好的陷阱。"
"立刻撤退!"陈峰挣扎着站起来,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疼痛,"王铁柱带一营断后,三营跟我走,沿着铁路线往南突围!"他知道日军的围剿部队很快就会赶到,阳泉站己经变成死地,必须在合围形成前冲出去。
撤退的路上,陈峰让赵德胜把作战计划抄送给周边所有根据地,自己则趴在马背上研究突围路线。当队伍走到一处铁路隧道时,他突然勒住马:"就从这里走!"隧道深处黑漆漆的,能听到滴水的声音,"让战士们把铁轨拆下来垫在泥泞里,我们从隧道穿过去,绕到日军背后。"
战士们冒着刺骨的寒风拆铁轨,手指被冻得发紫。李秀兰带着特务连在隧道口警戒,突然发现远处的雪地里有黑影在移动。"是骑兵!"她喊道,举起步枪就打。日军的骑兵部队像潮水般涌过来,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
"快进隧道!"陈峰喊道,自己留在最后掩护。他的驳壳枪子弹很快打光了,正想捡起地上的步枪,突然看到一个日军骑兵举着马刀冲过来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王铁柱从隧道里冲出来,抱着炸药包扑向骑兵队。剧烈的爆炸声中,陈峰被气浪掀进隧道,恍惚中看到王铁柱的身影在火光中倒下。
当队伍终于冲出隧道时,所有人都成了泥人。陈峰清点人数,发现又少了三十多个弟兄,包括带着断后的王铁柱。他靠在隧道壁上,看着手里那支磕坏准星的驳壳枪,突然想起出发前王铁柱说的话:"副团长,等打完这仗,俺想回村里娶个媳妇,生个大胖小子。"
"继续走。"陈峰把驳壳枪插进枪套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,身后还有几百个弟兄等着他带领,还有千千万万的乡亲等着他们去保护。
三天后,当他们甩掉日军的追兵,在一处废弃的煤矿安顿下来时,陈峰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己经化脓。李秀兰用烧开的雪水给他清洗伤口,看着他后背狰狞的伤疤,眼泪忍不住掉下来:"副团长,咱们还能撑下去吗?"
陈峰看着矿洞外飘起的雪花,突然笑了:"你看这雪,下得越大,春天就越近。"他让赵德胜把所有能战斗的人员重新整编,将特务连扩编成特务营,由李秀兰担任营长;把缴获的武器弹药重新分配,给每个班都配备了掷弹筒;还特意把那挺九二式重机枪交给了神枪手出身的猎户战士。
半个月后,日军的围剿果然开始了。但这次陈峰没有选择硬拼,而是带着队伍在太行山脉里与日军周旋。他们时而化整为零,袭扰日军的补给线;时而集中兵力,吃掉落单的小股敌人。当春天来临的时候,新二团不仅没有被消灭,反而扩充到了两千多人,根据地也扩大到了三个县。
这天傍晚,陈峰正在矿洞里研究地图,李秀兰突然跑进来:"副团长,外面有个商人想见你,说是从延安来的。"陈峰跟着她走出矿洞,看到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中年人站在桃树下,手里提着个藤条箱。
"是陈峰同志吗?"中年人握住他的手,眼里闪着光,"我是八路军总部派来的联络员,奉命传达命令——你的新二团正式编入晋察冀军区,番号改为独立旅,你任旅长。"他打开藤条箱,里面是崭新的军装和委任状,还有一部电台,"总部还让我给你带句话:好好干,将来的新中国,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。"
陈峰看着委任状上自己的名字,突然想起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的惶恐。那时他只是个沉迷军事论坛的大学生,连枪都没摸过,而现在,他己经能指挥几千人的部队,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。
"请转告总部,"陈峰立正敬礼,后背的伤疤在夕阳下隐隐作痛,"独立旅全体将士,誓与根据地共存亡!"
桃树林里的风带着暖意,吹得枝头的花瓣簌簌落下。远处的山坡上,战士们正在操练刺杀,喊杀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。陈峰知道,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,但他不再害怕。因为他身边,是越来越多的战士;他脚下,是越来越稳固的根据地;而他心中,是越来越清晰的希望。
夜色降临时,独立旅的营地亮起了点点灯火。陈峰站在山坡上,看着地图上不断扩大的根据地范围,突然想去摸腰间的驳壳枪,却摸了个空——那支磕坏准星的老枪,己经被送进了根据地的纪念馆,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:这是陈峰旅长在太行山抗战时使用的武器,见证了一支地方武装成长为正规部队的历程。
"旅长,该开会了。"李秀兰走过来,手里拿着作战参谋绘制的新地图。她的头发剪短了,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伤疤,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坚定。
陈峰点点头,跟着她走向会议室。月光洒在石板路上,映出他们并肩前行的身影。远处的铁路线上,传来火车驶过的轰鸣声,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像是在预示着未来的风雨,又像是在诉说着永不熄灭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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