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光里,陈铁山看见阵地前的日军像被割倒的麦子,成片栽倒,可更多的鬼子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涌。
“撤往后山撤!”陈铁山咳着血沫喊。
但日军的机枪封锁了退路,子弹像雨点般扫过战壕,二狗子的断肢被冲上来的鬼子踩进泥里
大刘抱着机枪滚进弹坑,最后一口气没缓过来喷在了手里抱着的枪管上。
陈铁山被弹片击中左腿,血浸透了裤管。
他爬到战壕角落,看着一个弟兄正静悄悄躺在那里——那是通讯兵小海,他被三把刺刀捅进后背后,小鬼子没再管他,他爬到了战壕的角落才死去。
小海也才17岁。
出发前还问他:“连长,等打完仗,我能去金陵城看陵吗?”
“看看陵”
陈铁山重复着,眼泪混着血滴在焦土上。
日军的钢盔越来越近,他摸出腰间的手榴弹,却在拉环的瞬间,身后的重机枪响了起来——是哪个弟兄没死透?
意识模糊前,他看见几个士兵背起了他。
当他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,发现身边仅有五人。
而且己经被鬼子赶到了断崖顶上
他望向下面,鬼子密密麻麻的在自己曾经的阵地上。
一个穿黄呢大衣的军官举着望远镜,对着话筒大喊,似乎在说:
“鹰嘴崖,拿下!”
“连长,我们没路了”
背着他上山的马宝玉声音发颤,带着一丝绝望。
陈铁山费力地睁开眼,后脑勺的血凝固了,粘着头发,像戴了顶硬邦邦的头盔。
左腿的伤口被胡乱绑着,但血还在往外渗,每一下心跳,都带着一阵钻心的疼。
他被放在一块山岩上,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。
眼前是五张年轻又疲惫的脸,沾满了黑灰和血污,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。
除了背他上来的马宝玉,还有神枪手李西,老兵油子张顺,以及两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,王根生和赵小虎。
六个人,这就是九连最后剩下的人。
身后是万丈悬崖,云雾缭绕,看不见底。
脚下,是鹰嘴崖光秃秃的崖顶,连棵能藏身的树都没有。
“连长,你醒了!”王根生眼睛一亮,像是找到了主心骨。
另一个新兵赵小虎却抱着枪,牙齿不停地打颤,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。
陈铁山撑着岩石想坐起来,腿上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,额头瞬间冒出冷汗。
“他娘的”他低声骂了一句,不是骂鬼子,是骂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。
张顺蹲在一旁,从怀里掏出半个黑乎乎的馍,掰了一块递过来:
“连长,垫垫肚子吧,这是从鬼子尸体上摸来的。”
陈铁山接过来,看都没看就塞进嘴里,干硬的馍硌得他喉咙生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