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都觉得,这个年轻人的想法,太过异想天开。
贺老总没有说话,他只是盯着铁牛,那只独眼里,闪烁着探究的光。
铁牛没有争辩。
他只是从随身的帆布包里,掏出了一卷厚厚的、用油布包裹的图纸,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。
《平原地区地下工事建设与通风排烟方案——天工特供版》。
“各位首长,这些问题,天工同志早就想到了。”
铁牛指着图纸上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结构图,开始解释。
“咱们不是把机器首接塞进地道,而是把整个村子底下挖空!”
他的话,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以村里的水井为中心,向下深挖十米,掏出一个长五十米,宽二十米的巨大空间!用运来的水泥和钢筋加固,这就是我们的主厂房!”
“至于通风,”他指向图纸上一个巧妙的设计,“我们利用热空气上升的原理。在厂房地势最低的地方,挖一条独立的、通向几十米外另一口废井的进气道。冷空气会自己沉下来,流进厂房。”
“排烟道更简单!”他的手指,点在村里一户人家的灶台上,“我们将排烟总管,分成十几条细管,接到各家各户的锅台烟囱里。几十户人家同时做饭冒出的炊烟,混在一起,鬼子就算从天上往下看,也看不出任何破绽!”
他指着另一个角落。
“至于动力核心,我们把它放在最深的隔音室里。墙壁用泥土、稻草和木炭层层夯实,能吸收掉大部分噪音。”
整个地窖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图纸,听着铁牛的讲解。
那不是什么异想天开。
那是一套缜密、严谨、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工程学方案!
它将物理、建筑、伪装,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。
贺老总缓缓站起身,他走到图纸前,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每一个细节。
许久,他抬起头,环视了一圈他手下那些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干部们。
他的声音,不大,却像一把重锤,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都听见了?”
“听见了!”众人下意识地回答。
“那就,干!”
贺老总猛地一挥他那只仅存的手臂。
“把全区的民兵、妇女、半大孩子,都给我动员起来!”
“告诉他们,咱们不是在挖泥,咱们是在挖咱们自己的枪杆子!”
“挖咱们子子孙孙的未来!”
一场前所未闻的、惊天动地的地下工程,就此拉开序幕。
整个村庄,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。
白天,村里静悄悄,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。
一到晚上,这里就彻底沸腾。
成千上万的百姓和战士,借着月光和油灯,用最原始的锄头、铁锹和背篓,开始了愚公移山般的劳作。
泥土,一筐筐地从井口运出,被连夜送到远处,填了沟壑,平了洼地。
铁牛和他带领的十几名年轻技师,成了最宝贵的指挥官。
他们拿着图纸,一遍遍地测量,校准,指挥着挖掘的方向和深度。
他们将那些沉重的机器,小心翼翼地拆解成上百个零件,每一个都用白漆编上号。
然后,用麻绳和滑轮,一件一件地,垂降到那深邃的、正在不断扩大的地下空间里。
汗水浸透了所有人的衣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