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声“大兄”,令颜良、文丑惊愕莫名:关将军在曹操麾下竟有故旧?
徐晃紧攥长斧,指节已然发白:“云长!你我虽有私谊,但今日乃是国家大事!你既杀夏侯渊,我当为夏侯将军雪恨!可敢死战?!”
关羽轻摇其首,手指夏侯渊遁逃方向:“大兄误会了。颜良之言,不过激你死战耳。夏侯渊实弃马攀山而逃。”
“当真?”徐晃目光狐疑,循关羽所指方向望去,又转回头凝视关羽。
关羽面带故友重逢之喜,再勒马上前,两马几乎头首相接,低声道:“大兄何曾见关某妄言?某亦不愿与大兄死斗。”
见徐晃长斧微垂,关羽话锋一转,似忆起许都旧事:“昔在许都,蒙大兄告知关家村尚存之讯,前番赴河东得以重会亲眷。此恩,关某未敢或忘!”
言及此处,关羽声调陡然转沉,如金石交击:“曹操,名为汉相,实为国贼!天子困于豺狼之穴,天下义士共讨之。大兄素明大义,何不弃暗投明,与某共扶汉室?左将军求贤若渴,必不负君!”
徐晃胸膛起伏,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逝,终化为决绝:“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!曹公待某恩重如山,纵是粉身碎骨,不敢背德!今日各为其主,云长若欲取某头颅,放马来战!”
“唉——”关羽长叹一声,憾意中更添敬意。
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,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。
关羽本是忠义之人,亦不肯使徐晃因私谊而损名节。
“关某不与大兄死斗,大兄亦不必留此。夏侯渊虽然逃脱,但所经之路多豺狼虎豹。大兄与其同某相拼,不如速去寻他,以全忠义。”
言罢,关羽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与徐晃:“此乃谷中地形图,大兄可按图索之。”
徐晃接过地图扫视,其上竟标注了此番伏击夏侯渊的详尽部署,神色刹时复杂难言:“云长何故如此?若你在此另伏数十人,定可生擒夏侯将军。”
“非不能擒,实不可杀!”关羽目视远山,身影凛然如松,“昔时曹公曾对左将军称:‘天下英雄,唯使君与操耳!’关某亦深以为然。曹公虽胜袁绍,但仅得军事之利,河北民心未附;左将军虽然难与之争锋,但据地利,得民心,足可固守险关坚城。方今天下之势,譬若战国七雄,两强相争,必使众弱渔利。秦灭六国,亦是用先弱而后强之策。大兄归见曹公,望转达左将军之意。”
关羽之意,徐晃壑然洞悉:释放夏侯渊,是为曹操留一分清醒,亦为刘备留一线馀地。
徐晃目光愈加幽深。
昔年在许都,二人或论同乡之情,或赏对方勇武,不过是英雄相惜。
而今日,自己智略未显,关羽之谋却已如高山巍峨!
云长之智,竟已至于斯!
徐晃暗自喟叹,深吸一口气,将地图纳入怀中,双手抱拳:“云长之意,某定当转达曹公!珍重!”
目光扫过蹲伏的降卒,徐晃复又提醒:“曹仁稍后即至,云长可速去,莫因降卒误事。”
关羽微微凛然:“大兄之意,关某已明了。”
待得徐晃引兵退去,关羽丹凤眼骤凝:“可惜!曹操若以大兄主军,关某今日难竟全功。罢了,大兄旧日恩谊,关某也不能不偿还。”
微一沉吟,关羽倏然传令:“传令下去,所有缴获,统统扔掉,不要让这些缴获成为我们的负担,稍事休息后,即刻出发,违令者斩!”
颜良愕然:“降卒如何处置?”
关羽冷眼掠过众俘:“既已明令免死,关某岂可食言?可转告众俘虏,念徐晃之面,关某放他们归去。”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