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檐青铜蟾蜍眼中血珠坠地的刹那,南宫皖袖中十二张符录已凌空结阵。血色月光穿透“子午封禁符“的瞬间,符纸竟燃起幽绿鬼火。
“不是实体!“傅少平重剑劈向蟾蜍,剑锋却穿过虚影直入青瓦。屋檐阴影里突然伸出数十条黏腻血舌,缠住剑身发出腐蚀的“滋滋“声。
南宫皖翻腕亮出胭脂裙暗袋里的磁石粉,血舌遇粉顿时痉孪收缩。她突然拽断颈间红绳,串着的七枚铜钱射向不同方位——正是白日布置的七星阵眼。
“现形!“
铜钱嵌入地砖的闷响中,整座镇务堂地面浮现巨型蟾蜍经络图。周主簿的惨叫从厢房传来,众人冲入时,只见他胸口爬满金色蟾纹,手中攥着半张烧焦的《黑雾峡谷矿脉图》。
验尸银针刚触到金蟾纹,针尖就熔成赤红。南宫皖用磁石粉拓下纹路,在灯下显出《鲁班书》失传的“活墨“技法。
“墨家机关术混着阴阳家咒印“她突然割破指尖,血珠滴在纹路上竟被吸收,“这些纹路在靠精血成长!“
傅少平连夜提审金蟾商会帐房。当青锋剑挑开其衣襟时,在场修士倒吸冷气——帐房心脏位置嵌着青铜蟾蜍机关,十二根金针连接经脉,随呼吸微微搏动。
“噬灵宗五十年前就灭绝了。“帐房癫狂大笑,“现在要醒来的,是墨家地宫里的&039;那位&039;啊!“话音未落,机关蟾蜍突然自爆,飞溅的青铜碎片上全刻着微型《考工记》图文。
黑雾峡谷入口处,南宫皖的道袍无风自动。她将三日前混入血晶的追魂砂撒向空中,砂粒却反常地坠向地面。
“地磁逆流“她突然扯开道袍系带,露出内衬绣的星图,“峡谷底下是反阴阳格局!“
傅少平的重剑突然发出蜂鸣。岩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机关虫,每只虫腹都嵌着米粒大的血晶。当剑风扫过虫群,溅起的汁液竟在空中组成四个血字:
【子时开棺】
突然袭来的震颤中,峡谷两侧崖壁显出七道纵向裂缝——这根本不是天然峡谷,而是巨型机关开合留下的痕迹!
——
子时的月光被峡谷吞没时,南宫皖正用胭脂裙金线缠住七枚铜钱。当地缝裂到一丈宽,她突然将铜钱链抛入深渊:“北斗坠阵,开!“
下坠的铜钱发出清越龙吟,照亮了地宫顶部密密麻麻的悬棺。每口棺椁都延伸出青铜锁链,交织成复盖穹顶的神经网络。傅少平剑斩锁链的瞬间,整座地宫响起婴儿啼哭般的机括声。
“那是墨家非攻院的标记!“南宫皖接住崩落的青铜碎片,上面三足乌纹正在融化。她突然撕下道袍前襟裹住碎片——布料上《璇玑阵图》与纹路重合处,浮现出地宫立体结构图。
穿过箭雨机关后,二人发现中央祭坛堆满血色晶簇。每块晶体内都封印着修士魂魄,最顶端赫然是白日爆体而亡的帐房。
“这不是噬灵宗“南宫皖的护甲划过晶体表面,“他们在用《墨子·备穴篇》的&039;灵俑术&039;复活“
祭坛突然下沉三寸,露出底部直径十丈的青铜圆盘。盘面刻着三百六十个不同形态的蟾蜍,每只蟾蜍眼睛都是活动的机关按钮。傅少平重剑插入盘心,剑身雷纹顺着刻痕蔓延,照亮边缘小篆:
当南宫皖按下第七十二个蟾蜍眼时,圆盘中心升起水晶棺。棺中老者双手交迭置于青铜蟾蜍上,胸口插着半截矩子令。
“第三代矩子齐墨一脉的禽滑厘!“她突然用磁石粉洒向棺椁,老者胡须里钻出无数金线虫,“不好!
整座地宫剧烈摇晃,悬棺锁链全部绷直。穹顶剥落的壁画显示:当年墨家分裂时,齐墨一脉为对抗秦墨机关术,竟将活人炼成“金蟾道兵“。
冲出地宫时,峡谷两侧山体正在变形。无数青铜构件从岩壁伸出,组合成高达百丈的巨型蟾蜍。其眼部镶崁的正是南宫皖追查的血晶,此刻正吸收月华喷射出腐蚀性光柱。
“用璇玑阵图反推弱点!“傅少平挥剑劈开光柱,雷纹在蟾蜍体表炸出无数火花。南宫皖撕开整件道袍,以血为墨在衬里星图上勾画,突然瞳孔骤缩:
“它不是机关兽是装着三百修士魂魄的活体溶炉!“
当巨型蟾蜍张口欲吞时,南宫皖突然解开发带。胭脂红裙在真元催动下展开如旗,裙摆金线“缚龙索“缠住蟾蜍上腭。她从发间拔下银簪刺入自己锁骨——血溅在簪尾磁石上,瞬间引发所有血晶共鸣震颤。
“现在!“她将银簪掷向傅少平。重剑裹挟磁石穿透蟾蜍左眼,内部传出连绵爆响。坠落的青铜暴雨中,三百道魂魄流光冲向北斗七星方位。
青灰色的天边刚透出一丝鱼肚白,傅少平就已经醒了。
他睁开眼,看见窗棂上爬着几缕晨雾,薄纱似的漫进屋内。床榻边的重剑“镇岳”斜靠在墙角,剑鞘上的血痕早已淡去,只馀下几条暗色纹路,象是岁月无意间留下的刻痕。
枕边人还在睡。
南宫皖侧卧着,乌黑的长发散在素白的枕上,一绺发丝垂至唇边,随呼吸轻轻起伏。傅少平伸手,轻轻将那缕发丝拨开,指尖触到她的唇角,微凉,柔软。
他没有叫醒她,只是轻手轻脚地起身,披上外衫,推门出去。
——
院外,晨露凝在青石板上,湿漉漉地泛着微光。
傅少平弯腰,从柴垛边捡起木桶,去溪边打水。溪水清冽,倒映着晨光,他掬一捧水洗脸,冰冷的水珠顺着下颌滚落,滴在衣襟上,洇开一片深色。
远处传来几声鸟鸣,清脆,悠远,象是从山的那边飘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