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三爷本来不想露面,托辞公司业务繁忙,以厚礼代替,他也怕驮爷缓过味来找麻烦,万一双方把持不住,葬礼上吵起来,说秃噜了嘴,被村上花子听到,所有计划都泡汤了。
但没办法,村上花子执意让他随行。
钱六爷有排面,葬礼规模不输邢二爷。
浩浩荡荡,黑白两道,大大小小的痞子都来了。
很多就是凑热闹的,来蹭顿饭,蹭点烟酒而己。
主家这个时候不会在意这点浪费,一辈子就这一次,越热闹越好,让逝者走得风风光光。
钱六爷儿子钱景身披大孝,哭得泪水涟涟,这个日子,装哭也得哭,旁边的人都看着呢,你爹死了,你不哭,还了得?
其实钱景早就烦透了,钱六爷这个“肢节肥大症”不是一天两天了,太堵心人了,吞咽苦难,厉害的时候只能吃流食,你吃肉,他喝粥,他能高兴吗,经常就是一拍桌子,不吃了!
把脑袋伸出窗外,看风景。
钱景拿他没办法:“爹,好歹吃两口。”
“你就是盼着我死!”钱六爷大发雷霆。
“我没有!”
“不孝!”
“爹,我还能怎么孝啊?屋顶上打的都是洞,就是为了您能把脑袋随时伸出去,一下雨,就漏雨,全家跟着遭殃。”
现在,钱六爷归西了,钱景再也不用尽孝了。
自古葬礼上有个仪式:在一片蓝瓦上,用毛笔写一个大大的“孝”字,起灵入葬之前,儿子跪在灵前,高高举起这片瓦,啪地在石头上摔碎,这个“孝”字也分崩离析,从此代表阴阳相隔,再也无法尽孝。
钱景哭着将蓝瓦摔碎,主事人大喊一声:“起棺——”
周人近亲便抬起棺材,所有人跟着队伍走向墓地。
墓地里己经挖好了坑,到那里把棺材放进去,再圆坟。
然后烧纸钱,唢呐一吹,这就算完了。
一个人的一生,就此落幕。
马太太也来了,槐花陪着她。
毕竟这是邢二爷的好哥们儿,彼此太熟了。
刚才在葬礼上时,陈三爷己经和老太太亲切握手:“老太太,注意身体啊,待会儿送葬时,您就别去了,我们小字辈的去行了。”
马太太摇摇头:“我送六爷一程。”
槐花在一旁扶着老太太,泪眼洇洇,好歹得挤出两滴眼泪来,出殡呢,眼神却止不住偷瞄陈三爷。
陈三爷不想节外生枝,就像不认识她似的,一个眼神都不给她,从头到尾,没搭理槐花。
槐花心里不解:什么意思?假装不认识我?上次还握着我的手寒暄呢,这次连看都不看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