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澜听到这里,眉头动了动,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,点头道:“你能这般想,倒是把这事看得比我还透。”
“不错。若许家娶的是寻常闺秀,顶多是门第结亲;但若娶的是陆家女子,就等于把北官圈子,和南方士绅之间,打通了一条线。”
“文脉之气通上武骨血脉,这样的婚,才叫真通婚。”
史芸浅笑点头,又抿了一口茶,才缓缓道:“不过……”她微微侧头,“爹你若说陆瑛如今真是出落得这样好,不光相貌得体、言谈有度,甚至能担得起一份象征的意义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眼神里掠过一丝果决:“那我觉得,这婚事,最好不是我赐。”
史澜眉峰轻挑,没急着说话,只看着女儿。
史芸将茶盏轻轻搁下,语气温柔却坚定:“若是我赐婚,说到底也不过是贤妃为亲族开先例,旁人或许敬着,却也难免揣测:是私情多了些,还是公事不足。”
“可若是由陛下亲自出面,以和亲倡导为名,大义推行为实,在大宴上或朝堂中,亲笔下旨,赐婚许家与陆家……那才是真正的国策开局。”
她看向父亲,语气笃定:“那时候,不只是许家得脸,陆家得光,咱们史家也不会落了口实。”
“这桩亲事,不是我史芸一家的联姻,而是大宋皇朝,为天下立的榜样。”
史澜听到此处,眉间神色终于松动,眼神中浮起少有的欣慰,轻轻笑了一声:“你倒把这盘棋,推得更远一步。”
“那赵桓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你觉得他愿亲自下旨赐婚?”
史芸唇角微弯,眸色温柔如水:“他若真不愿,我今日也不会替他说这么多话。”
“赵桓最懂得拿捏势与理之间的分寸。若他看到一桩亲事既能安人心、又能立格局,他会比谁都推得更干净。”
“再说……”她低笑一声,“他若知道这桩赐婚不光能打通南北世家,还能替我那表妹做主,他会乐得亲自拟旨。”
“这几年,旁人不信他,我信。你也信。”
史澜没说话,只是轻轻点头,缓缓捻了捻茶盖,沉声道:“既如此,那这事我便按你的章法走。陆家那边,我会先去探一探意思,若姑娘本人愿意,再以宫中赐婚为题,走一份端正的册书出来。”
“许家那头,我也先放话,让他们知这是宫中大义,不是简单亲事,能接,便要接得稳。”
史芸起身行了一礼:“多谢爹。”
她又轻声补了一句:“赵桓说过,能让你出面推一桩亲事,是他最省心的事。”
史澜哂然:“哼,他倒把我当老媒婆使了。”
但话虽带笑,神情却带着说不出的从容与笃定。
那一刻,父女之间不再只是谋局者与执行者,而更像是两个彼此信任、并肩负重的人。
史澜一边饮着茶,一边抬手将茶盖轻轻按了两下,像是把心里那点念头也压实了,这才开口道:“既然你这边答允了,那咱也不拖泥带水。明日我便安排一场家宴。”
“不是正儿八经摆谱那种,就是在咱自家厅里,你娘亲自下厨,让陆家人过来坐坐。你跟陆瑛也好几年没见了,趁这回在建康,正好当面看看。”
他笑了一下,语气柔下来几分,“婚事再大,也得合眼缘不是?你亲眼瞧一眼她这几年的长进,若是真合你心意,再谈别的事也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