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,许夫人闻讯赶来,一听是赐宴,又不见定亲,婚约字样,便立刻问出声:“这是皇上是要赐婚了?怎地忽然?”
许茂没有急着回答,而是先沉吟片刻,挥退了下人,吩咐关好房门。这才坐回椅中,看了看眼前站得笔直的许敬德,又看了看面带疑色的夫人,才缓缓道:“皇上这步棋,倒是落得巧。”
许夫人微微皱眉:“你是说这桩亲事,背后还有别的用意?”
许茂苦笑了一下,端起茶盏抿了一口:“后宫是史家,吏部是陆家,如今再牵一根线,把我们许家拉进来,你不觉得,这像不像在往北地势力里加一颗稳棋?”
夫人沉吟,眼中已有思索之色。
许敬德虽年轻,却极聪敏,听到此处也轻声接道:“爹是说陛下这是在布阵?”
许茂点头,眼神沉静:“朝中如今虽是中枢稳定,但南北之势依旧分明。朝臣中,南人居多,北人虽有根基,却人心未聚。史家虽出自西北,但根脚扎在京都多年,已不单属一方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而陆家出身南地,是老牌文臣之家,向来行事端谨,中立偏南。这一次皇上将你与陆家女结亲,看似一场单纯的赐婚,实则是用一门婚事,拉拢两家,调和风向。
“更何况”他目光落到敬德身上,“你在朝上初露头角,陛下连着两次点你名字,又许你东宫之侧。这一招,已经不是扶持,而是推你登梯。眼下若再借陆家之势,那就不仅仅是一个许敬德,而是朝中新起之流的开端。”
许夫人听完,神情已不复初时惊讶,而是转为深思:“那你觉得此事成还是不成?”
许茂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,声音缓缓道:“皇上说得明,先见一面,不成便罢。可便是如此,这份红线落在许家手里,不亏。”
“而且”他顿了顿,笑意意味深长,“若真能成,不只是许家之福,也是敬德你的福。”
许茂说到这儿,轻轻放下茶盏,手指敲了敲几案边缘,目光落回许敬德身上,语气不紧不慢地收了一收:
“敬德,爹跟你讲这些,并不是叫你揣着算盘上桌,这婚事,是缘分,是皇恩,更是你自己的人生。哪怕没有这些朝局的牵扯,单说这位陆瑛陆小姐,那也是你配得起,却绝不能怠慢的人。”
许敬德神情一肃,挺直脊背:“孩儿谨记。”
许茂点了点头,眼中透出几分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期待的复杂意味:“陆家那姑娘,爹虽没见过,但听你三娘在女学那边教书时说起过几回——那可不是寻常闺秀。
“年纪轻轻便能主讲女学,治文擅礼,还晓兵法,识时势。你三娘当年还说,她一篇《女言十议》,当时在京都文坛小传了一轮,连吏部尚书都私下称赞有大家之骨。”
“再说了,这姑娘可是贤妃亲点的,你当我们当年那位史姑娘眼界小啊?”
许夫人闻言,罕见地点了点头:“我倒也听说过,那姑娘不光才情出众,性子也极稳。你三娘还说,她能管得住那些整天闹腾的官家女儿,连骄纵惯了的魏家那个都不敢在她面前胡闹。你想想,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说到这儿,许茂收起笑,语气忽地一沉,语调不重,却带着一股不可违拗的底气:
“所以”
“明晚这饭,你给我拿出平日学问那点骨气来。你得让人姑娘心里明白:许敬德,是个经得起长久相处,也配得起她的男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