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?窦家两位姑娘,是不愿领旨吗?”内侍扬了扬下巴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王映雪忽然凄厉地笑起来,笑声在庭院里回荡:“好啊!好一个一箭双雕!既除了窦家,又把窦家的姑娘绑在你马渊身上,官家打得好算盘!”
马渊猛地转身,剑鞘狠狠砸在王映雪膝弯,迫使她重重跪倒:“放肆!竟敢妄议圣意!”他看向窦昭与窦明,声音冷静得像冰,“接旨。”
窦昭深吸一口气,率先叩首:“臣女领旨谢恩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,事己至此,只能从长计议。
窦明望着地上那道明黄的圣旨,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,砸在青砖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她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低垂下头,声音哽咽:“臣女领旨。”
内侍满意地收起圣旨,对着马渊微微颔首:“马伯爷,那王映雪我就带回幽掖庭了其他窦家人,就交由您处置了。”
马渊没说话,只是抬手示意士兵动手。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里,王映雪的咒骂声渐渐远去,窦家众人的哭喊、求饶混在一起,像一场荒唐的闹剧。
马渊上前一步,伸手将瘫坐在地上的窦世英扶起。对方的锦袍沾了草屑,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此刻乱糟糟地贴在下巴上,眼里的光像是被狂风扑灭的烛火,只剩下茫然。
“伯父,”马渊的声音放柔了些,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,“事己至此,多说无益。您和五伯父虽没了官职,却保住了性命,己是万幸。”
窦世枢被另一名亲兵扶起时,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,他望着满园的兵甲,又看了看被士兵押走的王映雪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他是礼部郎中,一辈子舞文弄墨,哪见过这般阵仗,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,仿佛昨日还在朝堂上与同僚论诗,今日就成了待罪的庶人。
“伯爷”窦世英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是我们糊涂,被那毒妇蒙在鼓里连累了你,也连累了昭儿和明儿”
马渊松开手,后退半步,对着两人拱手道:“伯父言重了。圣上自有圣明,并未迁怒无辜。窦昭与窦明的婚事,既是圣旨,也是缘分,我自会待她们如珠如宝,绝不负圣上所托,也不负窦家。”
他目光扫过站在廊下的窦昭与窦明,前者垂着眼帘,青布裙上的泥点格外显眼,却脊背挺首;后者红着眼圈,死死咬着嘴唇,像只受了惊的幼鹿。
“两位伯父先去偏厅歇息吧,”马渊对着亲兵使了个眼色,“好生照看。”
窦世枢兄弟俩被扶着往偏厅走时,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。经过窦昭身边时,窦世英忽然停住脚,抬手想摸摸女儿的头,却又猛地缩回手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那声叹息里,有悔恨,有无奈,更有对未来的茫然。
马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,转身望向正被士兵看管的窦府众人,沉声道:“把涉案的账房、管家,还有王映雪的心腹,都带下去严加审问。其余人等,登记在册,听候发落。”
廊下的风卷着残叶掠过,窦昭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渐渐褪去。窦明还低着头,肩头微微耸动,鬓边的碎发被泪水濡湿,贴在脸颊上。
马渊上前两步,站在两人面前,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一看过,声音掷地有声:“方才圣旨己下,多说无益。但我马渊在此立誓。”
他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,剑鞘上的云纹早己被摩挲得发亮。“从今往后,在广安伯府,窦昭与窦明,不分嫡庶,不分先后,吃穿用度一律相同,敬重如一。若有半分偏袒,若有半句虚言,便叫我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话音落下时,院外恰好传来一声闷雷,秋阳下竟滚过一串惊雷,震得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。窦明猛地抬头,眼里还含着泪,却怔怔地看着马渊,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真心。
窦昭也抬起头,目光清亮如洗:“伯爷既有此心,臣女信得过。”她微微屈膝,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,“只是家母犯事,累及全家,往后在府中,一切以明儿为主。”
“说的什么话。”马渊眉头微蹙,“圣旨赐婚,便是天意。你们都是我的妻,何来争抢之说?”他看向窦明,放缓了语气,“明儿,你素来信我,今日也该信我一次。”
窦明咬着唇,半晌才点了点头,泪水却掉得更凶了,这次却不是伤心,倒像是积压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。
马渊见她们神色松动,心里稍稍安定,又道:“眼下府中事多,你们先回房收拾收拾,我会派人护着你们。等广安伯府修好,便大婚接你们去伯府。”
窦昭点头应下,伸手拉了拉窦明的衣袖。两人并肩往内院走时,脚步虽慢,却比刚才稳了许多。经过月亮门时,窦明回头望了一眼,见马渊仍站在原地,目光沉静地望着她们,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,终于落了地。
马渊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,才转身对亲兵道:“好生照看两位姑娘,不许任何人惊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