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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万言折（第2页）

最后，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叠纸页对折，放进贴身的锦袋里。锦袋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，他按了按袋身，只觉那薄薄的纸页仿佛有千斤重里面不仅是一夜未眠的心血，更是他对西北局势的全部筹谋。

推开书房门时，清晨的风带着草木气息涌进来，吹得他精神一振。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朝霞，握紧了藏着万言折的锦袋，脚步坚定地往府外走去。

宫墙的朱漆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，马渊立在丹墀下，锦袋被他攥得微微发热。孙内侍轻步出来时，袍角带过一阵香风——想来是刚从内殿出来。

凝香殿里，青瓷碗中盛着莲子粥，仁宗正用银匙舀了一勺，听孙内侍说到马渊在宫外求见时，匙柄顿在碗沿：“他写好了？”昨夜马渊在御书房请命时，他原以为少说要三五日，这才一夜功夫

“莫不是敷衍？”他低声自语，却想起昨日马渊眼里的光，又摇了头，“不像。”

正要起身，腕子却被拉住。杨婕妤穿着水绿色宫装，鬓边斜插一支珍珠步摇，笑道：“官家急什么？左右勤政殿离不得，不如就在臣妾这里见吧。臣妾也想瞧瞧，能让官家挂心的朝廷栋梁，究竟是何模样。”

仁宗看着她眼中的好奇，忽然觉得有趣。他素日总说朝臣如何得力，后宫却少见外臣，便点头道：“也好。让你好好瞧瞧，朕的朝堂上，有的是能臣。”

便让孙内侍前往宫门宣召。

“马大人稍候，官家允了。”孙内侍笑得眉眼弯弯，“只是今儿个要委屈大人移步，官家此刻在杨婕妤的凝香殿用早膳呢。”

马渊微怔，随即颔首：“臣遵旨。”

马渊跟着内侍走进凝香殿时，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荷香。殿中设着一张矮案，仁宗坐在铺着软垫的胡床上，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，旁边立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，想来便是杨婕妤。

他忙躬身行礼：“臣马渊，叩见官家，娘娘千岁。”

仁宗放下银匙，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上，又瞥见他的官服仍是昨天的，衣服的袖口沾着许多墨痕，心中那点疑虑先散了大半：“起来吧。你的万言折，带来了？”

马渊从锦袋中取出折本，双手捧着递上前。孙内侍接过转呈时，杨婕妤正好奇地打量着他，这位年轻官员虽面带倦色，脊背却挺得笔首，递折本时指尖稳得很，倒真有几分沉稳气度。

仁宗接过折本，指尖触到纸页的微凉，知道定是连夜赶写的。他抬眼看向马渊，嘴角噙着点笑意：“朝食吃了没有，没吃的话，我让孙内侍准备一副碗筷。”

马渊刚要开口回话，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“咕咕”声，在安静的凝香殿里格外清晰。他脸上一热，下意识地收紧了小腹，方才一心想着回话，竟忘了自己从昨夜至今滴水未进。

仁宗先是一怔，随即莞尔。他看着马渊耳根泛起的红意，又瞥见他眼下的青黑，哪里还不明白，这是熬了整夜，连饭都顾不上吃。

“孙伴伴，”仁宗扬手道，“再传一份朝食来，给伯爷垫垫肚子。”

孙内侍应声而去，不多时便端来一碟蟹黄汤包、一碗鸡丝粥，还有两碟清爽的小菜。马渊接过时，指尖都有些发颤，谢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：“谢陛下恩典。”

粥碗刚凑近，温热的香气便漫了开来。鸡丝的鲜混着米粥的甜，汤包的褶子里还冒着热气，勾得腹中空空如也的肠胃越发躁动。他也顾不上太多规矩，先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，绵密的米粥滑过喉咙，熨帖得五脏六腑都松快下来。

跟着抓起一个汤包，咬开小口吸了汤汁，滚烫的鲜汁在舌尖炸开，他囫囵咽下，又飞快地扒了两口粥。不过片刻功夫，一碗粥见了底，汤包也下去了三个，方才还空落落的肚子渐渐暖了起来，连带着说话都有了底气。

杨婕妤在一旁看得有趣，这年轻伯爷方才还透着几分拘谨，此刻捧着碗吃饭的模样，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实在来。仁宗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，眼中笑意更深，能这样不顾体面地吃饭，可见是真熬得狠了，这万言折，想来也费了不少心力。

“慢点吃，”仁宗笑道，“没人跟你抢。吃完了，再好好说你的谋划。”

马渊嘴里塞着汤包，闻言忙点头，脸颊鼓鼓囊囊的，倒让殿里的气氛松快了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