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广平伯好福气啊!”吏部尚书捋着胡须笑道,“养出这般出色的儿子,往后伯府可是要更兴旺了。”
广平伯脸上堆着笑,却故作谦逊地摆手:“都是渊儿自己争气,从小就懂事,我这个做父亲的,其实没帮上多少忙。”话虽如此,眼角眉梢的得意却藏不住,毕竟谁家父亲不盼着子女有出息呢。
周围的官员们听着,心里都打起了嘀咕。瞧瞧马渊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,再想想自家那些或耽于享乐、或资质平平的子女,难免有些汗颜。有几位己在暗自盘算,回头回府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家里的小辈,也该让他们学学马渊的上进劲头才是。
广安伯马渊七日后大婚的消息,像长了翅膀似的,一上午就飞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。
六部衙门里,官员们捧着卷宗却没心思细看,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语:“听说了吗?广安伯大婚,官家要亲自主婚呢!”“何止啊,杨婕妤还赐了两顶金冠,光是那赤金琉璃凤冠,怕就得值上千两银子!”连吏部文选司的小吏都在咂摸:“这广安伯真是一步登天,前阵子刚因万言书受了官家夸赞,转头就主婚,还是还是两个大美人一起娶,这福气谁比得上?”
街头巷尾更是热闹。茶肆里的说书先生临时改了段子,把马渊从江南立功讲到官家主婚,听得茶客们拍案叫好;绸缎庄的伙计忙着给熟客推荐最时兴的锦缎,嘴里念叨:“给广安伯送贺礼,就得用这种苏绣的料子,才配得上伯府的体面!”
连挑着担子卖糖人的小贩都在吆喝:“瞧瞧这对鸳鸯糖人,沾沾广安伯的喜气咯!”
官员们更是动了心思。有品级的忙着打听喜帖的样式,没收到的也在盘算——户科给事中王大人拉着同僚嘀咕:“虽说没接到帖子,但马大人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,咱们备份厚礼登门道贺,总没错的。”
连向来清高的翰林院编修们,也凑钱买了套文房西宝,琢磨着该怎么措辞才能既不失身份,又能让马渊记着这份心意。
一时间,京城的名贵礼物都卖脱销了,连门前的石板路都被碾得发亮。汴京人都说,这广安伯的婚事,怕是要比去年公主下嫁还要风光几分,毕竟能让官家这般上心的臣子,实在是太少了。
阮府门前,阮希文接到了,刚刚从澹州到达汴京的女儿庄寒雁,庄寒雁下了马车,进了阮府。
阮府的朱门刚阖上,庄寒雁便被母亲拉着进了内室。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艳,映得阮希文鬓边的银丝都染上几分暖色,可她握着女儿的手,却止不住地发颤。
“寒雁,娘有话要跟你说。”阮希文屏退了下人,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关于你生父庄仕洋那些年让你受苦了。”
庄寒雁刚从澹州赶来,一身风尘尚未洗去,闻言愣了愣,眼底闪过一丝茫然。她记忆里的父亲,是偶尔寄来绿豆糕、却从未露面的模糊影子。
阮希文深吸一口气,将十八年前的旧事缓缓道来——庄仕洋为攀附权贵,如何隐瞒攀附高官,借口“赤脚鬼”将刚满周岁的她送往偏远澹州,甚至暗中嘱咐“不必太尽心”。那些年她辗转打听女儿消息,却总被庄仕洋的人阻挠,首到他前段时间他被官府调查放印子钱的事,派人寻回庄寒雁,就是让她回来顶罪的,索性前来调查的广安伯马渊根本没有上当,首接拿下了庄仕洋,最后凌迟处死了。
“是娘没用,护不住你。”阮希文抚着女儿鬓角,泪水砸在她手背上,“他不是什么良人,是他亲手拆了我们母女”
庄寒雁听得浑身发冷,那些年在澹州的孤苦、被邻里指点“没爹的孩子”的委屈,瞬间有了源头。原来不是父亲忘了她,而是从未想过要她。积压十八年的疑问、怨怼与思念,此刻都化作决堤的泪水。
她猛地扑进阮希文怀里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哭声压抑又汹涌,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孤单全哭出来:“娘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是不得己”
阮希文紧紧抱着女儿,拍着她的背哽咽道:“都过去了,以后有娘在,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了。”
宇文长安端着茶水站在门外,听着里面母女相认的恸哭,悄悄退了回去。廊下的风卷起几片石榴花瓣,落在青石板上,像谁无声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