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身佛2008年
(上)
我叫沈慈,在城里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设计。要不是我爸一个接一个的催命电话,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翁山那个地方。
翁山,我出生长大的村子,偏僻得像被人遗忘在了地图的褶皱里。
回去,是为了我爷爷沈德明的七十大寿。我们那有个规矩,七十岁,得大办。
“阿慈,你可算回来了!”
我爸沈国利站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,满脸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,可我总觉得那笑意不达眼底。
他接过我的行李,热情得有些过分。
“快,回家歇歇,你爷等你大半天了。”
一路上,遇到的乡亲们个个喜气洋洋,冲我打招呼。
“大学生回来啦!”
“阿慈是回来给你爷送福的吧?大喜事,这可是咱们村天大的喜事!”
他们嘴里的“喜事”二字,说得格外用力,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荣耀。
可我爷爷见到我,脸上却没什么喜色,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,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焦虑和恐惧。
“爷,您怎么了?不高兴我回来?”我挨着他坐下。
他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很久,嘴唇动了动,最后只是摆摆手。
“没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
“别问了,”他压低了声音,“到时候,你就知道了。”
晚饭时,村长也来了,跟我爸一唱一和,说得最多的就是寿宴之后那场“供佛”仪式。
“德明叔是有福气的人啊,”村长喝了口酒,满面红光,“能被佛爷选中,修成肉身菩萨,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!”
我爸在一旁连连点头:“是啊是啊,到时候咱们翁山又能多一尊菩萨保佑,风调雨顺,无病无灾!”
我听得一头雾水,忍不住插嘴:“什么肉身菩萨?”
我爸瞪了我一眼,村长却笑呵呵地解释起来。
他说,翁山之所以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,全靠后山那座佛堂里的“佛爷”保佑。
而村里年满七十的老人,只要身体康健,就会被送到佛堂去“供佛”。
“供佛之后呢?”我追问。
“之后?”村长神秘一笑,“之后,他们就成了佛,成了肉身菩萨,永远地留在佛堂里,守护着咱们翁山。”
我心里一阵发毛。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什么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