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兄长成婚,嫂子性子温和大方,默默跟着兄长下田,扛着锄头回来,脚上泥泞都不及洗净,细心给自己端来一碗浓粥。
爹佝偻着腰带着自己去城里买书的时候,木讷沉默的汉子逢人便笑,只求一本书少几个铜板。
十二岁那年,娘扛着比自己还高大的柴火,走了四个时辰山路,换来了笔墨纸砚。
私塾先生赵清何很看好自己,悄悄背着其他蒙童免了自己的束修,每日准许自己提前到私塾,询问不懂的经义。
甚至他家中仅有的四本藏书,也任由自己翻阅。
自己仍记得那一日灯火中赵清何送来手书的经义批注。
他拍着自己肩膀说。
“好好去闯一闯,汝极富才学,当是一甲之资,咱这小小私塾,也能飞出凤凰来。”
那时候赵清何先生鬓间已染了霜白,期待和骄傲藏在眼里。
村子里都知晓阎家出了个读书的料子,可到底太穷。
没钱的日子,连去乡试的钱都没有。
家中爹娘发愁,大哥打算进山冒死打一头野猪的时候,村子里的族老带着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辈来了,手里的铜板沉甸甸在布包里摇晃。
东拼西凑,自己分明看到族老背后的纸张上,写着村里各家名字。
阎大山,凑钱八十二文。
张兔儿,凑钱六十四文。
那些字样本可以是六十文,也可以是七十文,但偏偏不多不少。
六十四文。
族老揉着自己脑袋,六十岁出头的庄稼汉咧开嘴。
“好,好好考,不定咱村出个状元老爷。”
背着手离开的族老脚上还裹着泥巴。
阎赴一口一口吃着馊到发酸的油饼,手中信笺几乎让他心口也泛着酸味。
低头的时候,油饼渣滓落在崭新的官袍上,显得格外刺眼。
阎赴吃完了最后一口饼,站起来。
他不在意做什么官,可他在意公平。
他盯着换下来的老旧衣服,一针一线都像是爹娘兄嫂,先生乡老满是期待的眼睛。
公平,踏马的很重要!
阎赴的眼睛里生出几分火光。
他在意的是真正得到公平,哪怕不为自己。
为供养他,教导他的一村四百四十二名父老乡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