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宜华捻着毛笔,微微点头,若有所思。
眼看着宴会临近,宫里送来了一封信,穆宜华战战兢兢地接过一看,竟是赵阔写给她的。信上说让她按照原定的名单准备,其余一概不用管。还说这几日未能帮她,若不是吴尚宫在他一早便飞来了,只是这吴尚宫在宫中做事说话公私分明,自己三皇子的面子她都未必在乎,为了彼此好他便也只能忍着。他也看过她给宁元庆的宴会流程,觉得安排妥帖。准备得当,只要顾好当日便可,还让穆宜华别担心,太子登临,那帮老顽固即便是心中有气,也不会在台面上闹得那般难看。
穆宜华又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,将信纸贴在心口,长舒一口气。她虽跟在母亲身后学了不少管家事务,但办如此盛大的宴会还是头一遭,宴请的人情关系又如此复杂,要说她不担心不紧张那都是装出来让下人们安心的。
可赵阔这一封信,倒真如定海神针一般将她内心的波涛涟漪平息。
那日,会顺利的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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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初五,穆家宴会。
芳园里花香四溢,秋桂、金菊、海棠、木芙蓉交错参差,泮池锦鲤游曳,游廊回环,亭台结彩。穆宜华命人在芳园中央最高的亭台里搭了个戏台子,四五个伶人穿戴齐整,正在台下排练操演。
宁之南坐在席间,与虞倩倩闲聊:“阿兆说不置歌舞,倒是请来了内中瓦子莲花棚的戏班子,也不知道要唱什么。”
“我听我二弟说,这班人诸宫调与滑稽戏唱得好。诸宫调多唱史说,滑稽戏则是……”
“唱什么?”宁之南好奇。
虞倩倩微红着脸:“不过是些市井男女之事。”
宁之南听明白了,意味深长地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
这宴会囊括的官员势力虽广,但说实话也只请了四十来个。穆宜华本是要减位置的,但赵阔让她按照原定人数设宴她也就照办了。可这眼瞅着时辰将近,来人还未到齐,穆宜华心中不免得打起了鼓。
穆同知看出她的异样,宽慰道:“别急,他们定会赶在太子殿下前赶到的。”
言之有理。穆宜华默然点点头,继续耐心等候。
不过一会儿,便有二人策马而来。穆宜华定睛一瞧,是如今正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左衷忻,边上的则是贺辰光。
他们二人翻身下马,将缰绳交于小厮便上前朝穆同知行礼:“穆大人。”
穆同知一见他们便喜笑颜开,连忙扶起:“二人就不必多礼了,快请进吧。”
二人将随礼递于张嬷嬷,又同穆宜华穆长青见礼。
穆宜华虽从宁之南那儿熟知贺辰光名姓,但到底二人明面儿上根本不认识,过了礼便没话了。倒是左衷忻,穆宜华不免笑着揶揄他:“如今左郎君中举得官,看来我也该改口称呼你一声大人了。”
左衷忻听见这话轻笑一声:“穆娘子见笑了,不过是个朝奉大夫,当不起大人二字。穆娘子若不嫌弃,便如旧称呼或是称呼我表字皆可。”
“左郎君的表字是?”
“泰安。”
穆宜华在唇齿间咀嚼着两个字,笑意从嘴边慢慢晕开:“以左郎君之才华当得起国泰民安之志。春儿,送二位郎君去芳园。”
“是。”
等二人走远,穆宜华凑在父亲身边询问:“父亲,左郎君不是枢密副承旨吗?”
穆同知长叹一声,语气中颇为惋惜:“小人当道,时运不济啊。”
穆宜华尚且没能领会父亲的言中意,却听马车辚辚,环佩叮咚,前后四十六人并排而行,身着华服,执旗、执扇、执伞、执炉、执灯,佩剑、佩弩,浩浩荡荡而来,在穆府大门止步。后头还跟着几辆小马车也一并停下。
穆同知几步走下台阶,带领着穆宜华穆长青与一众奴仆行礼:“微臣携领家眷恭迎皇太子殿下。”
太子赵闵扶着内侍的手下了马车,太子妃孙合袖也紧随其后。
“穆相公请起。”赵闵虚虚抬了抬手,便不再看他。他环视四周,打量了穆府门面一番,笑道,“返京半年,穆相公这府邸倒是修整得不错啊。”
穆同知笑道:“殿下谬赞了。寒舍简陋,只望殿下不觉得委屈。”
赵闵不以为意,甩手道:“带路吧。”
穆同知连忙跟上:“殿下这边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