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她不知道。”玛丽心烦意乱地回答,“你觉得我做错了?”
“玛丽,生活里有时我们只有听从心的指挥。还有……我能说的只有,我年轻的时候,我希望我能听从心的声音。”卡拉瑟斯太太凝视窗外,突然勾起的不愉快的回忆让她表情痛苦,“我曾有过一个男人,你知道,还有一个孩子。有一天男人消失了,我不得不工作,于是我抛弃了她,如今我每一天都在后悔那个决定。”
“噢,卡拉瑟斯太太,我很抱歉。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不。没事,你没有错,这事我从没告诉过你。”她赶紧回答,“但我明白,你对安娜的爱就像母亲对孩子。在我看来,你做的事都是为她好。但对你却不一定,如果你找出……”
玛丽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泄露这件事情,亲爱的。”
“是的,我知道。”
“但你必须明白,一旦你照你准备做的去做了,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。我会被当成偷孩子的同谋,我不想在霍洛威过下半辈子。”
“我知道,”玛丽说,“我明白,谢谢你。”玛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,抱了抱卡拉瑟斯太太。
“不用谢我,我会感动的,我会的。你最好现在就走。”
“好。”
“好运。”玛丽走到门边时,卡拉瑟斯太太说。
玛丽点点头,走出大门,想着为什么她的生活总是充满伤痛的道别。
卡拉瑟斯太太走回厨房,煮了一壶茶,这时她才注意到大厅的后门处放着一口小皮箱。她走出去,但马厩空空如也,玛丽走了。“唉,太迟了。”她自言自语,拿起小皮箱放回阁楼。
两小时后,玛丽到达坦布里奇韦尔斯的火车站。下了火车她就打听最近的邮局的地址,她抄近路走到邮局,耐心地排着队,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。轮到她时,她走到柜台边,尽量用一口英伦腔跟柜台后的年轻姑娘说话。
“我想发一封电报到曼谷,这是地址,这是内容。”
“好的,女士。”女孩回答,看了一下收费表框,“到曼谷,六先令六便士。”
“谢谢。”玛丽数出钱递过去,“我能问一下,什么时候能收到吗?”
“最早今晚,关门前会发掉所有电报。”
“什么时候会有回复呢?”
那个女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看收信者愿意什么时候回。明天下午来,可能有回电。”
玛丽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她在小镇中心的一家简易旅馆度过了一夜。她不想出去吃早餐,部分是因为她没胃口,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她。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,她怀疑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是不是不清醒。
她杀死了安娜,在电报里。或者说,至少,安娜无法享受这个富庶家庭的庇佑了。
但直觉告诉她,安娜要从那个承诺会保护她的监护人,或他娶的那个讨厌安娜的女人那儿得到欢迎,机会渺茫。而且,他们要过五年才回来。五年,如果她不采取行动,安娜就只有被丢在她讨厌的地方,度过孤独的童年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无论被抓时她要牺牲什么,都是值得的。实际上,她知道,她全部计划能成功,莱尔夫妇会对安娜的突然过世感觉像松了一口气。
英国领事馆,曼谷
伊丽莎白·莱尔拿着电报走进她丈夫的办公室。在进门前,她换上一张震惊和悲伤的表情。
“亲爱的,我……”她朝他走去,“恐怕我有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。”
劳伦斯·莱尔昨晚因曼谷的炎热无法入睡,现在精神仍没好转,伊丽莎白把电报拿给他。他默默地看着电报,一把捂住脸。
“我知道,亲爱的,我知道。”伊丽莎白把手放到他肩上,安慰他,“真是悲剧。”
“我的安娜……我可怜的小姑娘……”眼泪从他悲伤又内疚的眼睛里滚了出来,“我必须,当然,立刻回去,安排葬礼……”
他在伊丽莎白的怀里哭了起来,她只是抱着他,什么也没说。
“我把她弄丢了,伊丽莎白。我向她母亲保证过,会照顾她。我不该把她留在英国——她应该跟我们一起到这里来。”
“亲爱的,在我看来显然是安娜太脆弱了。她脸色那么苍白、那么孱弱,还有口吃。她身体太差,死于学校的流感。但想想她孱弱的身体,要是她跟着我们一起来,会染上更多热带疾病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