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就在晾衣架锋利的尖端即将触及那灰色僧衣的刹那,齐天的动作猛地顿住!他听到了黑疫使最后那句话的尾音,也看清了我脸上那副活见鬼般的、混合着恐惧和极致荒谬的表情。
“交…交朋友?!”齐天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,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吃了死苍蝇般的、极度恶心的表情取代。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,手中的晾衣架还保持着刺出的姿势,金色的瞳孔在我和黑疫使之间来回扫视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懵逼。
“俺老孙耳朵被驴踢了?还是你这秃驴脑子被俺老孙的火燎坏了?交朋友?!你他妈在放什么五彩琉璃屁?!”
他嫌恶地啐了一口,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污秽的言语,手里的晾衣杆都嫌弃地放低了些,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,死死锁定着黑疫使。
我和齐天,一个瘫在椅子上表情呆滞,一个拎着晾衣架满脸吃了屎的恶心,就这么隔着那灰色的、散发着死寂的身影,大眼瞪小眼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脚趾抠地的、极其诡异的沉默。
半晌,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:“大…大师…”这称呼叫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别扭,“您…您这‘交朋友’的说法…恕我愚钝,实在是…有点…太抽象了?咱们这庙小,”我指了指齐天,“就一个虎落平阳、天天跟晾衣杆较劲的老猴子,”又指了指自己,“一个天天被天庭当猴耍、刚学会搓火苗还搓不稳当的普通人…”我话没说完,齐天那边已经气得“呸呸呸”连啐了好几口,怒视着我,显然对“老猴子”和“晾衣杆”以及“当猴耍”的形容极其不满。
我无视齐天的抗议,硬着头皮继续,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嘲讽:“还有一个…呃…脑袋偶尔不怎么灵光、只会控点小水珠的女朋友…加起来战斗力还凑不够半个人样。您这尊大佛…屈尊降贵跑来跟我们‘交朋友’?这…这图啥啊?”我摊了摊手,一脸“您别逗我了”的表情。
黑疫使笼罩面部的黑雾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。那双漆黑的“眼睛”转向齐天,又转回我身上。他枯槁的身形挺直了一些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庄重、更加富有“说服力”,尽管那冰冷的本质依旧挥之不去:
“阿弥陀佛。李玉奇施主此言差矣。”他双手缓缓合十,那动作本该充满禅意,在此刻却只显得僵硬而诡异,“贫僧在医院之中,亲耳聆听施主当头棒喝,质问贫僧‘佛心何在’、‘道心安否’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努力回忆那让他“动容”的瞬间,冰冷的声线努力模仿着一种“幡然醒悟”的语调:“此问…如晨钟暮鼓,振聋发聩!贫僧…贫僧…”
他似乎想挤出一点“痛苦”或“挣扎”的情绪,但最终只化为更加干涩的陈述,“…贫僧回思过往,奉行所谓‘净业渡化’,实则是助纣为虐,制造无边杀孽!此等行径,与邪魔何异?金蝉圣僧…不,金蝉子!其所谓慈悲,不过是裹着糖衣的砒霜!是奴役众生、收割信仰的伪善面具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“愤慨”,指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仿佛在控诉:“天庭也好,西天也罢!视众生如刍狗,视我等如棋子!用之则取,弃之如敝履!此等伪神,有何资格高居九天,受万民香火?!”
这番话说得“义正辞严”,充满了弃暗投明的“悲壮”和“觉悟”。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,恐怕真要被这“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”的戏码打动几分。
然而,我脸上的表情,却从最初的荒谬呆滞,慢慢变成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玩味。齐天更是抱着胳膊,一脸“你继续演,俺老孙看你还能放出什么屁来”的鄙夷神情。
等到黑疫使那番慷慨激昂的“控诉”告一段落,室内陷入一种刻意为之的、等待“感动”的沉默时。我靠在椅背上,手指轻轻敲击着磨损的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脸上那点玩味的笑容彻底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、带着冰冷讥诮的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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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师,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精准地刺破了对方营造的悲情氛围,“您这戏…演得挺投入啊。”
黑疫使合十的双手,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。笼罩面部的黑雾,似乎凝滞了瞬间。
我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“眼睛”,一字一句,慢悠悠地问道:“您刚才说了那么多大道理,控诉了金蝉子,痛斥了天庭西天…听着是挺大义凛然的。不过嘛…”
我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锐利如刀,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:
“是不是因为,这次在医院收拾我们几个‘蝼蚁’,您老非但没成功,还把‘疫瘟引’陶瓮给玩砸了,任务彻底失败…所以,被您那位‘金蝉圣僧’,当成了没用的‘弃子’啊?”
“轰——!”
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室内炸开!
刚才还在努力营造“愤慨”氛围的黑疫使,身体猛地一僵!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!那挺直的身形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一丝,合十的双手僵硬地停在胸前,连笼罩面部的黑雾都停止了流动,仿佛凝固的石雕!
他周身那股冰冷死寂、高高在上的气息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漏了个干净!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看穿底牌的、无处遁形的僵硬和…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!
“你…你…”那冰冷的声线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难以置信,“…你怎会…?”
“我怎么会猜到?”我嗤笑一声,声音里充满了市井小民看透江湖把戏的讥讽,“这还用猜?看看您的前辈们吧!之前那个装神弄鬼的老道,还有那个顶着虞姬脸的虞小曼!哪个不是被那天庭当枪使,用完就扔的货色?任务失败,就是弃子!没有利用价值了,就是垃圾!天庭如此,西天又能好到哪里去?都是一个染缸里泡出来的黑心玩意儿!”
我指了指他僵立的身影,语气斩钉截铁:“看您这副强装镇定、跑来说什么‘弃暗投明’‘交朋友’的架势,不是被当成弃子走投无路了,还能是什么?难不成真是被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给感化了?您自己信吗?”
“噗哈哈哈!”旁边的齐天再也忍不住,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,笑得前仰后合,手里的晾衣杆都差点掉地上,“哎哟喂!秃驴!被说中了吧?脸皮挂不住了吧?还搁这儿演苦情戏呢?俺老孙隔夜饭都要笑出来了!西天不要的垃圾,跑俺们这儿来讨饭了?啊哈哈哈!”
齐天的嘲笑如同锋利的刀子,狠狠剐在黑疫使那层强撑的伪装上。他枯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,笼罩面部的黑雾剧烈地翻涌起来,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被彻底羞辱后的暴怒。那双漆黑的“眼睛”深处,似乎有极细微的、暗金色的混乱漩涡一闪而逝,透露出其内心的惊涛骇浪和…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
咨询室内,刚才那刻意营造的“投诚”悲情气氛荡然无存,只剩下被赤裸裸拆穿的尴尬、齐天肆无忌惮的嘲讽,以及黑疫使身上散发出的、越来越危险的不稳定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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