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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风起雍凉郭淮的决断（第1页）

青龙三年五月，长安城，雍州刺史府

议事堂内，雍凉两州各郡太守别驾齐聚于此，向雍凉两地的实际掌控者——大魏雍州刺史兼领扬武将军，郭淮郭伯济，汇报两州各地小半年来的军政要事。

会议即将结束时，坐在主位的郭淮突然面向陇西太守游楚：“伯允（游楚字），数日前，偏将军夏侯霸似乎与狄道的羌人部族爆发交战，虽取得小胜，但让其部大部分遁走。

我之前三令五申，一年之内，对大型羌人部落当以压迫紧逼为要，不得发生首接冲突，此番偏将军犯我军令，是何缘由啊？”

身材矮小，声音洪亮的游楚出列，朗声回应：“回使君，确有此事。偏将军是听说其部族与蜀寇有所勾结，忧心于国事的偏将军冲动了些，率兵去寻涉及传言的部族讨个说法，双方交流不畅，是以发生了冲突，他”

一向首爽的游楚难得地卡了壳，他正心思电转地中译中，因为夏侯霸的原话实在不好翻译：

“既然知道这羌胡拿出来的蜀锦有古怪，是那蜀狗在背后操纵，我们不杀上门去，以力破蜀狗的阴谋，却行那劳什子步步紧逼，又是何道理？！嘿，眼睁睁看着蜀狗阴谋得逞吗？！郭淮那小人，莫不是己经和蜀狗勾结了吧！”

郭淮却是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头：“偏将军和蜀寇有国恨家仇，听到蜀寇相关的风言风语，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是人之常情，伯允你劝不住也很正常，我会和他分说的。”将此事轻轻揭过，游楚心下一松，拱手归列。

会议结束，各郡太守别驾散去，各自回程，只留下陇西太守游楚，天水太守鲁芝（字世英）这两位被郭淮视为左膀右臂的俊才。

待堂内再无旁人，鲁芝上前一步，温言劝道：“使君，偏将军性情刚烈，言语或有冲撞之处，还望使君海涵，莫要与他一般计较。”

郭淮脸上笑意不减，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豁达：“世英多虑了。偏将军的心结，雍凉高层谁人不知？我又岂会因他一时意气而介怀？”

他目光投向堂外悠远的天空，仿佛穿透了时光：“说起这心结，确实尴尬又曲折啊。”郭淮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。

“我郭伯济能有今日之位，起点便在定军山。那一战，征西将军夏侯妙才（夏侯渊）不幸陨于黄忠老贼之手。主将阵亡，三军震恐，危如累卵。

是时，我不过一介军司马，临危受命，挺身而出，收拢残兵，稳住阵脚，方使数万大军得以全身而退，不至溃败覆没。”

郭淮的语气平静，像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，但字句间隐含的力量，让人能感受到当年那力挽狂澜的惊心动魄。

“此役之后，蒙武皇帝（曹操）、文皇帝（曹丕）简拔于微末，委以重任，方能一步步走到今日，牧守雍凉，为大魏屏藩。”

他话锋一转，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，“然而，武皇帝为平息夏侯将军阵亡之不利影响，曾言妙才不过一‘白地将军’，无甚才能，其死不足为蜀贼大肆宣扬，犹如小丑跳梁！”

郭淮微微摇头，嘴角挂着一丝近乎嘲弄的苦笑：“这话，放在夏侯将军平定韩遂、逼降张鲁之时，岂非前后矛盾？那时可是赞他‘虎步关右’的！为军国大业，血洒疆场，身后却被如此评说唉。”他叹了口气，未尽之意在沉默中流淌。

“幸而，文皇帝登基后，依武皇帝遗诏，将夏侯将军灵位入太庙陪祀，终是给了忠魂一份应有的哀荣。可见武皇帝心中，终究是记得夏侯将军功勋的，贬抑之言，不过权宜之计。”

他看向鲁芝和游楚，“但就当时而言，此言对夏侯将军遗族，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夏侯霸将军，打击何其沉重？昔日门庭若市，转眼门前冷落，世态炎凉，其中滋味，不足为外人道也。”

“夏侯霸将军不敢，亦不能怨怼武皇帝。这滔天的恨意，便分作了两股：十之八九，自然倾泻于有杀父之仇的蜀寇；那剩余的一二，便落在了我郭淮身上。”

郭淮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透着一丝了然和无奈，“在他眼中，若无定军山之败，若无其父之陨，焉有我郭淮临危受命、力挽狂澜之功？我今日之位，是踏着他父亲的尸骨与败绩得来的。我越是成功，便越是映衬出其父当年的‘败绩’与‘无能’。这心结，根深蒂固，难以开解。”

话题转回当下，郭淮神色一肃：“偏将军的怀疑，并非空穴来风。羌人所谓‘抢劫’得来的蜀锦背后，确实有蜀寇的影子！此乃精心策划之谋！”

他站起身，踱步至堂中，仿佛在排兵布阵：“疾如风，徐如林，侵略如火，不动如山，难知如阴，动如雷震。”

郭淮缓缓吟诵出《孙子兵法》中的“六如”真言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，嘴角却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笑意，“以此‘六如’为军旗，姜伯约，好大的胆魄！”

游楚闻言，浓眉一拧，拱手道：“使君明察！既然羌人蜀锦交易背后确有蜀寇操纵，其意在分化诸羌、渗透雍凉、动摇我根基！我等绝不可坐视，必须雷霆手段，斩断此等黑手！”

“哦？如何斩断？”郭淮停下脚步，目光锐利地看向游楚，“伯允，我们能杀光所有参与交易的羌人吗？杀得光吗？”

游楚一滞，下意识地摇头：“这羌人部落星散，难以尽灭。”

郭淮又问，目光转向鲁芝：“世英，那我等可有比蜀锦贸易获利更丰、更能吸引羌人的手段，用以收买其心，让他们心甘情愿，放弃用马匹牛羊去‘抢’那蜀锦？”

鲁芝眉头深锁，沉思片刻，最终也只能苦笑摇头：“蜀锦价值连城，且为硬通货。朝廷岁入虽丰，却也难以支撑如此庞大且持续的‘利诱’。何况”他顿了顿，“此举有违朝廷禁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