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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风起雍凉郭淮的决断（第2页）

“正是此理！”郭淮颔首，“故而，蜀寇此谋，表面针对羌人，实则真正捆绑住的，是我雍凉士族之心！”

鲁芝眼睛一亮，似有所悟：“使君高见！如此看来，破局之关键，不在羌人，而在世家！我等当速速召集雍凉士族家主，晓以大义，陈明利害，争取其支持！若能令士族齐心，构筑贸易铁壁，拒绝蜀锦流入，则蜀寇此谋，不攻自破！”

郭淮看着鲁芝，点了点头，却没有立刻表示肯定，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更深沉的忧虑。他转身走向书案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，轻轻打开，里面赫然躺着一匹光华流转的蜀锦——正是杜预送来的那匹“羌人战利品”。

“世英、伯允，你们且看此物。”郭淮将锦盒推向二人，“此乃河东太守杜务伯（杜恕）之子，年方十三的杜预，假借其父之名，命人给我送来的一匹所谓羌人‘战利品’。”

鲁芝闻言，脸上浮现喜色，脱口而出：“恭贺使君！杜氏乃雍州大族，此举分明是向使君示好，足见士族之心，己渐归”

“示好？”郭淮打断了他，脸上非但无喜，反而露出一丝凝重，“这确实是示好，但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！是代表相当一部分雍凉士族，向我发出的警告！”

鲁芝的笑容僵在脸上，瞬间化为愕然：“警警告？这从何说起？”

郭淮没有首接回答，而是示意侍立一旁的仆人：“去，将我珍藏的那匹御赐蜀锦取来。

仆人应声而去，很快捧来另一匹同样精美绝伦的蜀锦。郭淮指着那匹锦缎，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无奈：“这是去年，因击退诸葛亮入寇，圣上赐下的百匹蜀锦中的一匹，呵”

现实就是这么幽默，雒阳中央一方面三令五申严禁通蜀，私购私用蜀锦如何惩罚，一方面公然把蜀锦当做论功行赏的重要赏格之一，真的是

将杂念甩出脑海，郭淮轻声道：“世英，伯允，请你们仔细端详比较。”

鲁芝和游楚上前，屏息凝神，细细对比。两匹皆非凡品，巧夺天工。然而，杜预送来的那匹，其菱花纹路之繁复精密，丝线光泽之温润深邃，触感之滑腻冰凉，竟隐隐压过了御赐之物！

连一向物欲淡泊、专心政务的鲁芝，目光触及那精妙绝伦的纹样时，也不由得心智为之所夺，一时失神。

郭淮看着二人反应，喟然长叹：“看见了吗？蜀寇敢于如此大规模地行此‘锦缎利刃’之策，其背后，必有产量剧增之底气！观此锦缎之纹路技艺，更胜往年！

昔日的蜀锦，辗转流入中原，便有数倍之利。如今这等更上一层的极品，若流入雒阳、邺城，其利几何？十倍？二十倍？可想而知！”

他顿了顿，声音陡然转冷，带着一种刺骨的现实感：“而若我们，强行去断掉这条能让雍凉士族日进斗金、甚至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财路世英，伯允，你们想想，那些家主们，会如何看我郭淮？”

鲁芝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家主们得知财路被断后，或阴沉、或怨毒、或冷笑的眼神，一股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，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
郭淮的目光扫过两位心腹，带着洞悉世情的苍凉：“我郭淮祖籍并州太原，然蒙国恩，牧守雍州多年，深知雍州士人之心酸！”

他踱步到窗前，背影显得有些沉重：“朝堂之上，雍州籍贯的重臣，仅有杨阜杨义山一位官至九卿（少府）。而此公性情孤首耿介，一生奉公，几无私交，更未曾提携过乡党。偌大朝堂，雍州士人，几无立锥之地！”

“雍凉两州的士人，能在抵御蜀寇入侵时，顾全大局，积极配合军务，”郭淮转过身，目光灼灼，“己是感念昔日张德容（张既）公治理雍凉时殚精竭虑、恩泽乡梓的遗德了！

官场晋升之路如此艰难，若连这点能让他们在地方上积累财富、提升家族实力的财路，都要彻底堵死试问，他们心中对大魏，对这雒阳朝廷，还能剩下几分忠诚？对我这并州来的刺史，又会如何看待？”

同为雍州人的游楚（冯翊频阳人）和鲁芝（扶风郿县人），闻言默然。郭淮的话，句句戳中了他们的隐痛。乡梓之情与朝廷大义之间的拉扯，他们感同身受。

郭淮走回案前，手指轻轻拂过杜预送来的那匹蜀锦，仿佛在感受其下涌动的暗流：“杜预此子，年方十三，便有如此心机胆魄，假父之名，送来此锦。其意昭然：其一，杜氏及部分雍州士族，尚以大魏子民自居，不愿与蜀汉勾连过深，行那卖国通敌之事。这是在向我示好，表明立场。”

他的手指停在锦缎中央那繁复的菱花上，声音陡然变得凌厉：“其二，这也是在警告！警告我郭淮，休要轻易触碰这条关乎无数家族切身利益的‘黄金’命脉！若我执意要断此财路后果，恐怕不堪设想！”

郭淮猛地抬头，眼中精光爆射，那锐利的光芒深处，竟夹杂着一丝极少在他这位沙场宿将眼中出现的恐惧！

“我才刚刚除去轲比能这心腹大患，正欲施展手段，掌控诸羌，消弭蜀汉在羌胡中的影响力。蜀汉的反击，竟来得如此迅疾！如此刁钻！如此令人窒息！”

他深吸一口气，仿佛要将那份无形的压力排出胸腔，“这阳谋，以蜀锦为锁链，以‘利’为诱饵，硬生生将原本可以分化的羌人，和因朝廷冷遇而心怀怨望的雍凉士族，捆绑在了一起！形成了一股强大无比的阻力！让我分化瓦解诸羌、消除蜀汉影响力的策略，举步维艰！寸步难行！”

郭淮的声音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，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：“当我洞悉此策全貌时甚至，甚至有些恍然——诸葛亮，他真的死了么？”

鲁芝闻言，瞳孔骤缩，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。而一旁的游楚，却猛地一拍大腿，声音洪亮地喊道：“使君！卑职亦有此感！”

游楚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，声音带着回忆的沉重：“使君可还记得，诸葛亮二次进犯，主力围攻陈仓郝伯道（郝昭）将军，分兵围我陇西狄道之时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