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桐伟在一片抱怨声中恼羞成怒,用力推搡一下秦若影的肩膀,“都赖你!”
秦若影忽然失重,连人带凳朝后仰倒过去,她企图抓住一个支撑点,左手在慌乱之中拽了一下赵声的校服下摆,却没能握紧,涤棉布料又弹了回去,小腿撞到课桌腿,撞得桌子东倒西歪,热牛奶和面包一起从桌肚里漏出来,跌落在地上。
“嘭”的一声闷响。
她狼狈地摔在塑料垃圾桶旁,各种早餐的油腻味儿混淆着湿拖布的潮臭味,钻进鼻腔让她很想吐,胳膊肘也撞在粗粝的后墙面,又麻又痛,逐渐湿润的眸子在白炽灯管下泛着透彻的光泽。
蒋桐伟向前倾身,又停顿一下,挺直腰板,撇嘴揶揄:“你也太弱了,我根本没用力。”
周围短暂安静了几秒钟,他们表情淡漠,居高临下看着秦若影。
赵声被人从梦中拽醒,下巴上还印有校服衣袖的螺纹,睡意惺忪看着眼前的场景。
旁边的课桌歪歪扭扭,窄凳横躺,牛奶面包被扔在地上,洒在桌上的汽水连成一条滴滴答答的水线,从干净的桌套边缘往下流。他同桌披头散发坐在地上,薄削的脊背靠着垃圾桶,她好像快哭了,眼泪却倔强,不肯掉下来。
“上课了,老师来了!”姜果丹抬声提醒围在后排看热闹的人。
其他人都窜回自己的座位,秦若影的腿又受了伤,坐在冰凉的地面起不来,赵声弯下腰捞起地上的牛奶面包,重新塞回她的课桌,又把课桌摆正。
“蒋桐伟,站那儿发什么愣,快坐回去。”英语老师已经站在讲台,给蒋桐伟叫魂儿的同时顺便试试扩音器。
秦若影用长袖按了按眼角,偷偷揉回将要溢出的眼泪,单手撑着地面准备站起来,眼前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握住东倒西歪的凳腿,却没有把凳子扶起来。
在一片安静声中,赵声拎着一条窄凳,穿过一排排课桌,冲蒋桐伟的后背砸了下去。
*
窄凳在赵声砸中蒋桐伟的第一下,就散了架。
蒋桐伟被砸懵了,扭回头就迎上赵声的拳头,挥在眼眶上,他立刻眼前一黑,紧接着鼻头一酸,腥热的液体从鼻孔流出,第二拳捶在他的鼻梁骨。
赵声的拳头专往脸上招呼,蒋桐伟却几乎没有反抗能力,一个劲儿吱哇乱叫,周围一圈学生没人敢上前拉架。
所有人都被赵声吓傻了,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下颌紧绷,眼神冷静得让围观的人都感到害怕,少年的臂膀已经鼓起肌肉的雏形,每一拳都如同带着股劲风。
打架时听到对方的惨叫,一般人下手都会变得迟疑,但赵声很平静,表情没有剧烈变化,仍是淡淡的厌倦,像在做什么机械重复的工作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冷漠的杀手。
讲台成了最佳观战区,英语老师执教十几年,从来没见过专挑老师上课时候打架的,平时温柔端庄的英语老师花容失色,喝止声通过扩音器扭曲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尖叫,嗷一嗓子响彻教学楼。
最终几个男生一齐上去才拉开赵声,赵声没激烈反抗也没继续向前扑。
他的胸腔微微起伏,像是累了,用手背抹了一把短碎发鬓角的汗珠,连同手上的血迹随意擦在白校服上,polo短袖的领口被蒋桐伟扯乱了,脖颈上有指甲的刮伤,一直蔓延到锁骨处,除此之外再无伤。
他捡起窄凳的残骸,发现座面已经裂成两半拼不上了,才皱了下眉,抬起头望了秦若影一眼,她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,和很多同学一样,她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赵声。
两人谁都没出声,隔着喁喁私语的声流,遥遥相望。
蒋桐伟被两人扶着送去校医室,英语老师惊魂未定,打电话给老杨和牛犇把赵声领走了。
赵声被停课了几天,人不在班里,却成为话题的中心。和蒋桐伟一个篮球队的人说他鼻骨骨折,从校医室直接送去医院,也报了警,最近的市中学生运动会是赶不上了,教练气得天天找茬骂人。
“活该,天天在操场都白练,说起来蒋桐伟和赵声差不多高,但比他壮啊。”姜果丹噘着嘴分析。
“他那是偷袭,不讲武德,为武林人士所不齿。”蒋桐伟的狗腿子为他辩解。
“切,我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,你伟哥就是打不过赵声,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横的怕不要命的。”姜果丹后排的女生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