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光敛尽,天穹重归幽蓝,仿佛方才那万道创世之光从未出现。白云山巅,赵玄轩负手而立,眉心一点冰蓝剑印若隐若现,正是“冰帝剑骨”归位之兆。然而——
嗡!
他周身气机忽明忽暗,十世记忆如潮水倒灌,太古仙王的混沌道韵、魔帝的滔天煞气、青莲的孤绝剑意、酒仙的逍遥醉魄诸般本相冲撞,竟令虚空生纹,似随时会崩裂。
“道心未定,十世未融。”
赵玄轩低语,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疲惫。他抬眼,望向远方山河,眸光穿透岁月:“须重走五世旧地,以天地为炉,众生为火,再炼此心。”
白云山,子时。
雪刚停,月色如洗,翠竹林里浮着一层薄霜。风过时,冰棱相击,发出细微的脆响,像谁在轻轻叩剑。
赵玄轩坐在竹庐前的石阶上,手里握着一截通体冰蓝的剑骨——方才破空而至的冰帝遗物。剑骨在他指间流转寒光,映得他眉心那点霜纹忽明忽暗。
“师尊,您己经看了它两个时辰了。”
萧锦瑟抱着剑侍立一旁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惊动夜色。
赵玄轩没抬头,只伸出另一只手,食指在剑骨上轻轻一弹。
“叮——”
一缕冰魄剑气顺着霜纹游走,瞬间把脚边半尺积雪凝成一朵晶莹的莲。
“我在想,”他终于开口,嗓音里带着刚融化的雪水温度,“它冷得这么倔强,当年却肯为燕氏一族自爆八万里冰河。
萧锦瑟眨眨眼,试探着问:“那现在它肯为您吗?”
赵玄轩低笑一声,把剑骨递到她面前:“你摸摸。”
少女指尖刚触及剑骨,整个人便像被冻住——并非寒意刺骨,而是心底骤然浮现一幅画面:
——少年燕藏归立于冰原之巅,背后七位族人衣衫褴褛,面前万丈冰刃横亘天地。他回头,目光穿过千年风雪,与她对视。
“愿否?”那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潮。
萧锦瑟猛地收回手,心跳如鼓。
“它在问我?”
“它在问每一个执剑之人。”赵玄轩抬眸,月光落在他眼底,像一湖碎银,“燕藏归当年以血脉破咒,如今它想知晓——我拿什么破自己的劫。”
话音未落,竹林深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“小师弟!”李青蔓拎着酒葫芦,人未到声先至,“我听说冰帝剑骨挑食得很,不如先喂它一口醉仙酿?”
她身后跟着步青栗,怀里抱着一坛刚启封的“青莲雪”,酒面浮着几片冰晶,在月光下泛着幽绿。
赵玄轩失笑:“你们倒是会挑时辰。”
步青栗把坛子放在石桌上,指尖沾了点酒,轻轻抹在剑骨表面。冰魄与酒气一触,竟发出低低的嗡鸣,像久别重逢的故人叹息。
“天哥,”她声音轻得像雪落,“冰帝当年为族人舍身,你呢?若有一日需舍我”
“那就舍我。”赵玄轩截住她的话,掌心覆上她手背,“十世风雪,我早学会——先护眼前人。”
白猫喵喵从屋顶跃下,一屁股坐在剑骨上,尾巴扫过冰棱,发出清脆的“叮叮当当”。它仰头打了个酒嗝,金瞳里映出众人错愕的脸。
“看,”赵玄轩忍俊不禁,“连猫都嫌我们矫情。”
他起身,随手折下一截青竹,剑骨寒光没入竹节。眨眼间,翠竹化为一柄冰纹长剑,剑脊处隐隐浮现一行小字——
【此后人间,剑在众生】
萧锦瑟怔怔望着那行字,忽然懂了:
这不是冰帝的选择,是师尊给整个江湖的答案。
雪又下了,落在剑锋上,却不再寒冷。极北,冰原腹地。
风比刀更利,雪比夜更黑。
七道孤零零的身影在雪幕中艰难前行——赵玄轩负手当先,步青栗抱着琴,萧锦瑟背着剑匣,李青蔓拎着酒葫芦,白起扛着一条烤熟的鹿腿,白猫喵喵团在鹿皮包袱上睡觉,尾巴偶尔扫起一串雪尘。
“师尊,为什么非要走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