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锦瑟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,“您一剑就能劈开空间。”
赵玄轩踩着没膝的雪,声音混在风里:“剑冢里葬的不是剑,是记忆。走路,是给记忆留些时间。”
他忽然停步,抬手示意众人噤声。
前方雪原裂开一道幽蓝深渊,寒气逆卷而上,像一条沉睡的冰龙翻身。深渊边缘,七尊冰雕静静矗立——正是当年追随燕藏归的七位燕氏族人。
冰雕眉眼如生,最后一缕生机被封在冰层里,仿佛随时会睁眼。
最年长的冰雕怀里抱着一柄刀,刀身裹着破布,布上血迹凝成暗红。
“惊神刀。”赵玄轩轻声念出旧名,指尖抚过刀柄。
冰层应声而碎,刀却未出鞘,反而发出一声低哑的呜咽,像久别重逢的犬。
步青栗忽然攥紧琴囊,颤声道:“他们在哭。”
——冰雕的眼角,竟渗出细小水珠,未及落地便凝成冰珠。
“是残魂。”赵玄轩解释,“燕藏归当年以身为祭,族人自愿陪葬,魂未散,在等一个答案。”
李青蔓拔开酒葫芦,仰头灌了一口,辛辣的酒气瞬间冲散寒意。
“等什么答案?”她抹了把嘴,“等你说一句——‘诅咒己解,回家吧’?”
赵玄轩没答,只是解下腰间剑骨,轻轻放在惊神刀旁。
两件器物相触的瞬间,冰原深处传来沉闷轰鸣,像万载冰川在胸腔里滚动。
深渊之下,缓缓升起一座冰晶棺。
棺中躺着少年燕藏归,眉目与赵玄轩有七分相似,却更锋利,像未出鞘的刀锋。
他双手交叠在胸前,掌心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——冰蓝色,由纯粹寒气凝成。
“冰帝之心。”赵玄轩俯身,声音低得近乎耳语,“我来了。”
心脏忽然化作流光,没入他胸口。
冰原瞬间静止,风停了,雪悬在半空,七尊冰雕同时睁眼,眸中映出同一句无声的话——
【此后,燕氏后人,不跪天地,不跪仙,只跪自己。】
咔。
第一尊冰雕眉心裂开细纹,碎冰簌簌落下,露出一张苍老而解脱的脸。
老人对赵玄轩深深一揖,嘴唇开合,却发不出声音,只比了个手势——
“回家。”
第二尊、第三尊
冰雕依次碎裂,七人化作七缕寒烟,没入惊神刀。刀身嗡鸣,自行跃起,悬在赵玄轩面前,刀尖微垂,像在行礼。
白起忽然咧嘴,把鹿腿递过去:“小师弟,吃不吃?热的。”
惊神刀晃了晃,刀背“啪”地拍在鹿腿上,削下一片焦香的肉,刀尖戳起,送到赵玄轩唇边。
赵玄轩失笑,咬下一口,咀嚼片刻,点头:“咸了。”
李青蔓大笑,把酒葫芦抛给刀:“来,压压咸!”
惊神刀竟真用刀背敲开葫芦塞,刀身倾斜,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刀脊滑入赵玄轩手中。
步青栗看着这一幕,眼眶微红,轻声道:“他们在喂你。”
——像一群长辈,终于等到游子归家,忙着把最好的东西都塞给他。
赵玄轩咽下最后一口酒,握住惊神刀柄,转身面向雪原。
“走吧,”他说,“带你们回家。”
雪又开始下了,却不再刺骨。
七道脚印延伸向远方,惊神刀悬在赵玄轩身侧,刀身映着月光,一路开出细碎冰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