哭声,在他们踏入大殿的瞬间,戛然而止。
赵玄轩脚步停在为首那尊少年魔将冰雕前,凝视着那双在幽暗中微微闪烁的红点,低声问:“是你?”
冰雕眼窝里那两点幽红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,竟透出一种与其魔将身份格格不入的、近乎孩童般的委屈和脆弱:“主上我冷”那声音稚嫩,颤抖,带着浓重的鼻音,像一个在雪夜里迷路后瑟瑟发抖的孩子。
步青栗心头蓦地一软。她上前一步,指尖带着一丝暖意,轻轻抚过冰雕覆盖着的眉心。一缕蕴含着安抚力量的琴音波动从她指尖流淌而出,融入冰层。冰面发出极其细微的“咔啦”声,仿佛有什么紧绷的东西稍稍松弛了一瞬。
“别怕,”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,如同冰雪中悄然绽放的暖梅,“他回来了。这一次,他不会丢下你。”
赵玄轩伸出手,掌心轻轻贴在少年冰雕冰冷的胸口。袖中的冰帝剑骨仿佛受到感召,散发出柔和的、如同月华般的淡蓝色光晕,笼罩住冰雕。那光芒带着安抚与承诺的气息,如同无声的回应。
片刻之后,冰雕眼窝里那点微弱的红光彻底熄灭,连同冰层下那脉动的幽蓝光脉也一同沉寂下去,整个冰雕重新归于一种深沉的、仿佛亘古不变的死寂。
赵玄轩缓缓收回手。就在他掌心离开冰雕胸膛的刹那,一点极其微小的冰晶凭空凝结,落在他掌心。冰晶仅有米粒大小,剔透玲珑,然而在冰晶的最核心,却不可思议地封存着一滴的血珠!那血珠在冰晶中微微颤动,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他垂眸,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粒冰晶。冰晶的寒气刺骨,而那滴被封存的血珠,竟在他的触碰下,在坚冰内部极其缓慢地晕染开一丝丝极细的血线,宛如在冰心之中悄然绽放出一朵微小而妖异的红梅。
步青栗静静地看着他和他掌心的冰晶血梅,火光在她眼底跳跃,沉默了片刻,她忽然轻声问道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“如果如果有一天,你也需要像冰帝燕藏归那样舍身化道,你会告诉我吗?”
赵玄轩五指合拢,将那枚蕴藏着不祥血珠的冰晶紧紧攥入掌心,纳入袖中。他抬起头,抬手,极其自然地拂去沾在她鬓边青丝上的几粒雪花。
“不会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干脆利落。
步青栗抚琴的指尖猛地一颤,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。
然而,赵玄轩紧接着开口,声音低沉、缓慢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、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我会带你一起。”他凝视着她的眼睛,仿佛要将这承诺刻进她的灵魂深处,“此路尽头,要么同生,要么同归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帐外那呼啸肆虐的风雪,竟毫无征兆地停了!
天地间陷入一片奇异的静谧。厚重的云层恰好裂开一道缝隙,清冷皎洁的月光如同天河之水倾泻而下,将整个冰原和残殿废墟映照得一片通明澄澈,宛如水洗。
两人回到帐篷前。火塘里,一根半焦的松枝“啪”地爆开一个明亮的火星,惊飞了帐顶堆积的几缕细雪。
帐内,李青蔓早已抱着她的酒葫芦沉沉睡去,脸颊酡红,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醉话:“再来一杯杜长庚你个骗子”
白起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,把一根啃得光溜溜的鹿腿骨当作枕头,鼾声如雷,震得帐篷顶的积雪簌簌往下落。
唯有萧锦瑟,抱着她的青钢长剑,安静地坐在火塘边守夜。见赵赵玄轩和步青栗回来,她只是抬起眼眸,轻轻点了点头,目光在赵玄轩的袖口停留了一瞬。
赵玄轩在火塘边坐下,重新摊开手掌。那粒封存着血珠的冰晶静静躺在他掌心,在火光映照下边缘开始融化,雪水一滴滴落下,渗入地面。然而冰晶核心处那滴殷红的血珠,却凝而不散,在融化的冰水中显得越发刺目妖异。
他垂眸凝视着这粒小小的冰晶,声音低得如同梦呓,既像是说给自己听,又像是说给冰晶中那滴血珠,或者说给所有沉寂在这片风雪之下的过往:
“再等等等我把你们都带回家。”
无声无息,细密的雪又开始飘落。轻柔的雪花覆盖在帐篷顶上,一层又一层,仿佛为这个寒冷而孤寂的世界,温柔地盖上了一层静谧的被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