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窘迫地抬头,只见屏风后探出个小脑袋,正是赵小花。
她穿着鹅黄色的小宫装,梳着可爱的双丫髻,小脸上带着一丝狡黠,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哥哥的“墨宝”,脆生生地学着房玄龄的语气,却故意拖长了调子:
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——”
“比如呀,圣君肯定不欲见到‘小侯爷’您写的字,丑得能把鬼都吓跑咯!”
“那您是不是该悬梁刺股,发奋图强呀?”她眨巴着眼睛,一脸“我是为你好”的纯真模样。
屏风后,另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,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凉薄,正是杜如晦:
“小花姑娘此言,话糙理不糙。”
“找小哥,房公教你的是圣贤大道,是根基。”
“然根基之上,更需机变通达。”
“譬如为官,光有仁心不够,须知人心叵测,世事如棋。”
“圣君不欲见尔字丑,此乃‘不欲’”
“汝当如何?悬梁刺股,日夜临池,此为‘勿施’之解法。”
“然此解法,笨拙了些。”杜如晦的身影并未出现,只有声音如同幽灵般从屏风后飘出,字字诛心。
“更妙者,当明察圣心。”
“圣君为何不喜?是嫌字丑有损威仪?还是忧你根基浅薄,难当大任?”
“洞悉其‘不欲’之根源,方能有的放矢,事半功倍。”
“此乃术。”
“杜公!”房玄龄无奈地唤了一声,带着点嗔怪。
这补刀补得太狠了!
一个讲堂堂正正的大道,一个教洞察人心的权术,还捎带个童言无忌捅破窗户纸的小丫头这课还怎么上?
赵黑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羞臊、窘迫、还有一股被戳到痛处的不服气,在胸中翻腾。
他看着纸上那滩丑陋的墨渍和歪扭的字迹,又想起天幕上那威风凛凛的“靖安侯”三个大字,一股巨大的落差感狠狠攥住了他的心。
他猛地低下头,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笔杆,指关节捏得惨白,几乎要将那笔杆折断。
一股狠劲从心底首冲头顶,烧得他双眼赤红。
悬梁刺股?那算什么!只要能配得上圣君的期望,只要能对得起“靖安侯”之名,别说刺股,剔骨剜肉他都认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