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杀子传弟难道不是最无私的选择吗?"
"明日就去你的封地。"
李世民站起身,玄色龙袍在烛光下如一片移动的阴影。
"没有诏令,不得返京!"
李泰浑身发抖,肥胖的脸颊因恐惧而扭曲。
他想起自己暗中结交的那些朝臣,那些在太子马鞍上做的手脚,还有藏在书房暗格里的
若真被逐出长安,这些布置都将付诸东流。
"父皇!儿臣知错了!"李泰以头抢地,额上很快渗出血丝。
"求您看在母后"
"住口!"李世民猛地转身,眼中寒光暴射,"你也配提你母后?"
长孙皇后的名字像道符咒,让李泰瞬间瘫软。
他绝望地看着父皇拂袖而去的背影,突然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那个会抱着他讲故事的阿耶。
——
夜风穿过殿门,吹灭了最近的一盏灯。
李世民独自站在黑暗中,听着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。那声音如此刺耳,让他想起武德九年六月的那场暴雨。
"陛下"老内侍张阿难捧着披风欲言又止。
李世民摆摆手,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卷《孝经注疏》上。多么讽刺啊,注释"身体发肤受之父母"的人,竟能轻言杀死自己的骨肉。
"传旨,晋王明日开始随朕听政。"他的声音疲惫不堪。
当脚步声彻底消失后,李世民缓缓走向偏殿。
月光透过窗棂,在地上画出斑驳的格子。
他突然想起数年前,那个总爱在雪地里写诗的孩子:李宽的字总是比其他儿子工整,诗句里常有"黎庶"、"饥寒"之类的字眼。
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?
好像是"卑贱竖子不知天家体统"?
李世民苦笑着摇头。
如今那个"不知体统"的竖子在岭南养活了百万饥民,而自己精心栽培的儿子们,却为了储位机关算尽。
案头的密报静静躺着,岭南政权一方今岁又添十座义仓。
李世民伸手抚摸那行"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"的字迹,忽然觉得眼睛发涩。
他终究没能成为理想中的君王,也没能成为理想中的父亲。偌大的大唐皇室,竟像座华美的陵墓,外表金碧辉煌,内里早己腐朽。
窗外传来更鼓声,李世民这才发现己经三更了。
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,恍惚间似乎看见长孙皇后站在月光里,眼中满是哀伤。
"观音婢"他轻声呢喃,"朕把我们的孩子都教坏了啊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