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论上,黎春风不可能苦苦哀求一个背叛者不要离开自己。
但黎春风说,“对不起。”
还说,
“是我的错,对不起,我不好,我没考虑过你的想法,让你有压力。”
然后,她又尽力压抑着自己声音中的干涩,装作轻松地跟邱一燃说,
“外面太冷了,我们先回家吧。”
松软的雪从她们中间落下来,邱一燃终于抬起脸来看她,像是觉得她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为很荒唐,也觉得她不可理喻。
过了很久,邱一燃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,嘶哑着声音,对她说,“我今天不回去了。”
她们隔着两三米的距离,最后一次面对面对峙。
黎春风反复揉搓着手中慢慢开始变凉的暖贴,浑身僵硬到像是被溺进冰湖里,却还是很费力地往前走了一步,想把自己身上唯一温暖的东西送出去,用以交换她此刻最想实现的那个愿望,
“邱一燃,能不能别离开我?”
不一样,黎春风觉得不一样。至少她和邱一燃是结婚了的,至少她和邱一燃之间有很多不平凡、也不普通的事情。
就这样结束,她太不甘心。
邱一燃答应她的极光还没有去看过,她还没有亲眼看到邱一燃打开她悄悄准备的结婚戒指,她还没来得及在邱一燃第一次出门回来之后给她一个拥抱……
但邱一燃没有给她机会。
这天的邱一燃格外坚决,狠心,也不心疼她,像是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一个人,一下子就变成她陌生的、从来没爱过她的样子。
邱一燃死死低着眼,不给她看她的机会,然后对她说,
“我已经找到护照和身份证了。”
像是看她一眼都觉得累,“你回去吧。”
黎春风笑了,“为什么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舍得喊一下了?”
她问她,“不是说过我的名字很温暖吗?”
邱一燃闭紧眼睛,“现在不想喊了,不可以吗?”
好像真的一样,她完全不想看见她。
黎春风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也不知道相爱过的人为什么最后都会闹得这么丑陋而难堪。
她死死攥着变得冰凉的暖贴,盯紧邱一燃,
“可你以后还是会看见我,会想起我。”
邱一燃眼皮颤了颤。
黎春风很想去给她擦一擦眼睫毛上的雪,但她自己的手已经很抖,
“你听到巴黎会想起我,闻到这种香水味会想起我,看到下雪会想起我,只要用你现在那条假肢走一步路就会想到我,不管你在哪里,你都会看见我。”
像是无法再将她的话听进去,邱一燃直接转了身。她走路不利索,应该是腿在痛,但还是拼了命地想要离开她身边,也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,所以忍着剧痛,一瘸一拐,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仓皇的脚印。
“你一分钟会有五十九秒钟想到我,你在路边看到的广告牌十个当中会有八个是我,你遇到的人里一百个会有八十个跟你提到我的名字,你会反反复复地想起我,看见我,你这辈子都躲不开我……”
黎春风没有跟上去。
她盯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,看她像一只遍体鳞伤的鸟,飞离痛苦的深渊,却把她留在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