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辰到察隅的那天,天空飘着细碎的雪。
他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支教点门口,看着破败的校舍和远处连绵的雪山,忽然觉得这里的寂静很合心意——适合藏起那些不想被人看见的伤疤。
他来这儿不是支教,是洗涤,是逃避
再次见到阮优优,是开学那天。她穿着件亮黄色的冲锋衣,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,在教室门口跟孩子们笑闹。
看见他时,她眼睛亮了亮,几步跑过来:“叔叔!你也在这儿?”
周辰手里的斧头顿了顿,没应声。他记得这姑娘,飞机上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,没想到会在察隅同一所学校撞见。世界真小。
“我是来支教的!教英语和美术!”阮优优没在意他的冷淡,自顾自地说,“你呢?”
“嗯。”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,抡起斧头劈向木柴,木屑溅了一地。
阮优优却象没看见他的疏离,第三天就端着碗酥油茶出现在仓库门口:“叔叔,尝尝?我跟老乡学的,放了点糖。”
周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茶,汤色浑浊,飘着层油花。没接。
“哎呀,喝一口嘛。”她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,指尖冻得发红,“天冷,暖暖身子。”
那天他最终没喝那碗茶,却看着她把茶端回教室,分给了几个脸蛋冻得通红的孩子。
孩子们围着她喊“阮老师”,她笑得眼角弯成月牙,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,给最小的那个女孩围上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阮优优像块甩不掉的糖,总在他眼前晃。
聒噪的让他烦!
他去山里送物资,她会提前把孩子们画的画塞进他背包:“叔叔,帮我带给山那边的扎西爷爷,他上次说想看画。”
他在仓库修窗户,她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,絮絮叨叨讲学校的事:“今天阿佳哭了,因为她姐姐要嫁人了;次仁把橡皮切成小块分给同学,说这样大家都有得用”
他偶尔手疼,她观察到了,会悄悄把暖宝宝塞进他口袋,声音放得很轻:“试试贴这个能缓解点。”
周辰依旧话少,却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。习惯了劈柴时听她讲笑话,习惯了修课桌椅时她递过来的螺丝刀,甚至习惯了她喊“叔叔”。
那个雪夜。山里突发暴雪,几个孩子放学没回家,阮优优急得红了眼,跟着村民进山找。迷了路。
雪下得越来越急,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,像小刀子割似的。阮优优攥着手里的手电筒,光束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晃来晃去,喊孩子们名字的声音早就哑了,却还是咬着牙往前走。
“阿旺!卓玛!次第!听到应一声啊!”
脚下的积雪没到膝盖,每走一步都象灌了铅。她后悔没听老乡的劝,非要跟着进山——可一想到孩子们可能困在哪个山洞里发抖,她就浑身发紧。
忽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顺着斜坡往下滚,手电筒“哐当”一声摔在雪地里,灭了。
“嘶”她撞在块石头上,膝盖火辣辣地疼,伸手一摸,满手是黏糊糊的血。
风更紧了,呜呜地像哭。她蜷在雪窝里,忽然有点怕了。不是怕疼,是怕真的死在这里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还有人喊她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她从没听过的慌:“阮优优!阮优优你在哪?!”
是周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