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全场沸腾的喧嚣中,主席台上的林峰,依旧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。
他从赵书记手中,接过了那张薄薄的,却重如千钧的指标文件,对着话筒,只说了两个字。
“谢谢。”
说完,他拿着奖状和文件,在无数道敬畏、狂热、不可思议的目光中,转身走下了主席台。
表彰大会的喧嚣,如同潮水般退去,但林峰要买大卡车的消息,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林家村激起了千层巨浪。
整个村子都疯了。
“卡车!解放牌大卡车!乖乖,那铁家伙,比咱村委会的房子都大吧?”
“以后咱们的蘑菇,不是用拖拉机拉,是用大卡车拉了!”
起初,是极致的兴奋和自豪。林家村要出全县第一辆私人卡车了,这说出去,祖坟都冒青烟!
可兴奋劲儿一过,一个最现实的问题,像一盆冷水,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。
钱从哪来?
“我听城里亲戚说过,一辆解放牌,新的,得上万块!”
“一万块?我的老天爷!把咱全村卖了都凑不齐吧?”
兴奋的议论声,逐渐被现实的忧虑所取代。合作社刚分了红,家家户户是揣上了几百块的巨款,可那点钱跟上万块的卡车比起来,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。
林峰哪来这么多钱?
刘翠翠成了全村最忙的人。她被一群长舌妇和老娘们围在中间,唾沫横飞地吹嘘着。
“上万块怎么了?对我们家二弟来说,那叫事儿吗?”她叉着腰,下巴抬得老高,一副“你们这群凡人不懂”的优越感,“县里的大领导都亲自批条子,钱算个事儿吗?我们家二弟,有的是办法!”
她嘴上吹得震天响,可一回到家,关上门,那股得意劲儿瞬间就垮了。
她坐立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,脸上写满了愁容。
“他爹,你说二弟这钱,到底从哪儿来啊?”她揪着林东方的袖子,压低了声音,“合作社账上的钱,我心里有数,刚分完红,撑死也就剩个千把块,离一万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!”
林东方正坐在炕沿上,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,憨厚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疑惑,但他对弟弟的信任,早己深入骨髓。
“你瞎操什么心?二弟自有他的办法。他啥时候让我们失望过?”
刘翠翠一想,好像也是这个理。从打野猪到种蘑菇,再到扳倒马主任,二弟做的事,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,又哪一件没办成?可一想到那“上万块”的压力,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,总觉得不踏实。
林峰家。
柳如烟正细心地帮林峰收拾着一个布包,准备他明天出门要穿的换洗衣裳。她听着外面沸沸扬扬的议论声,清丽的脸庞上,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忧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