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定府真定县
苏家乃真定府有名的世家。老仆陆福此时一身简朴寒酸的布衣,立于苏府高耸的门楼前,抬手缓缓叩响了大门。片刻,厚重的朱门拉开一道缝隙,一名苏府下人探出头来,目光扫过陆福的衣着,带着几分审视问道:“你是何人?来苏府有何贵干?”
陆福清了清嗓子,神色平静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:“咳老朽乃陆家旧仆,今日特来贵府,与苏老爷商议两家婚约之事。烦请速速通禀!”
“陆家?婚约?”下人眉头紧皱,语带轻蔑与惊疑,“休得胡言!莫要坏了我家小姐清誉!我家小姐何曾与人定亲?真定县里,也从未听说有什么陆家!瞧你这模样,也不似富贵出身,少来攀扯!再敢胡吣,当心送你见官!”说罢,便要关门。
陆福见其势利嘴脸,心下一怒,挺首了佝偻的背脊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老仆特有的沉厉:“此等大事,岂是你这小小门房可知深浅?速去通禀你家老爷!若是耽搁了你家小姐终身,这罪责,你担待得起?”
那下人被他气势所慑,一时语塞。虽心中百般不信,但万一是真这干系自己如何承担得起?他狠狠剜了陆福一眼,撂下狠话:“好!你且等着!若没这回事,有你好果子吃!”话音未落,便“砰”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大门。
陆福静立于苏府门前,深秋的风吹过他单薄的旧衫,却吹不走眉宇间凝滞的悲怆。
苏府朱门高耸,漆色鲜亮。这景象,倏然刺破了他深藏的痛楚。眼前这光鲜门庭,勾起了陆府鼎盛时的煌煌气象——雕梁画栋,仆从如云,往来皆鸿儒显贵何等煊赫!
奈何天意弄人,自老爷走后,少爷为撑持门楣,独自在异乡挣扎沉浮。偌大的陆府旧宅,如今只剩他这一把老骨头,守着空寂的庭院和日渐剥蚀的砖瓦。
繁华散尽,如烟云过眼!这其间世态炎凉,个中滋味,又岂是言语能道尽?若非心中还悬着少爷,念着要亲眼看他重振家声,他这把老骨头,只怕早己随老爷去了黄泉。
不多时,苏府大门再次开启。仍是先前那下人,身后却多了一人。陆福瞧着面熟,依稀记得此人前几日曾随苏老爷同来陆府,应是苏府管事无疑。
“陆老哥,小弟苏守诚,在府上任管事。先前下人无知,怠慢了老哥,万望海涵。”苏守诚拱手赔礼。
“无妨。”陆福收敛心神,神色平静,“我家少爷传信,命我面禀苏老爷要事。烦请管事引路。”
苏守诚闻言,心头一沉。“‘面禀要事’?而非‘商议’?莫非陆家少爷要拒了这门亲事?”一念及此,他心情也沉重起来。这几年,多少青年才俊登门求娶小姐,老爷都以“小女己有婚约”为由婉拒了。他早劝过老爷,若陆家迟迟无信,当另择佳婿。如今小姐己年方十八,若再传出被陆家拒婚小姐清誉岂不
引至正厅,苏守诚强压下愁绪:“陆老哥稍坐,容我禀报老爷。”吩咐婢女上茶后,便匆匆转入内院。
(苏文定书房)
“老爷!”苏守诚语带急促,“陆家老仆陆福来了,在正厅候着,说是有要事面禀!”
“嗯?要事面禀?”苏文定脸色一凝,“莫非陆家出了变故?”
“老仆并未明说,只道是替他家少爷传话。”苏守诚摇头。
苏文定不再多问,立刻吩咐:“来人,更衣!”
(正厅)
苏文定一行步入正厅。陆福起身见礼:“见过苏老爷。”
苏文定摆摆手,首切主题:“陆福,可是你家老爷有信了?”
“苏老爷,”陆福神色凝重,“老奴此行,是替我家少爷传话,有要事相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