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大人!下官即刻动身前往真定府。”周墨林神色平静,领命而去。
周墨林离去后,陆铮随即起身,前往理刑厅,查看王振邦抄没的银两是否准备妥当。
甫一踏入理刑厅,陆铮便迎面撞见正往外走的王振邦。不待陆铮开口,王振邦抢先躬身道:“大人,下官正要去寻您禀报。”
陆铮淡然问道:“可是都安排妥当了?”
“回大人,账册与银两皆己备妥。”王振邦应道。
陆铮颔首:“点齐人手,即刻随本官进宫面圣!”
乾清宫西暖阁内,王承恩神情凝重,躬身禀报:“陛下,指挥佥事陆大人求见,还带了几十口箱子,言称是两家抄没的赃银。”
崇祯一听“银两”二字,精神陡然一振,并未留意王承恩脸上的异色,急声道:“快宣!”话音刚落,他瞥见王承恩面色有异,心头一沉,厉声问道:“说!还有何事?”
“陛下,您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,场面太过震撼!”王承恩话音未落,崇祯己疾步走出暖阁。殿外景象,令他瞬间屏息——数十口大箱整整齐齐排开,箱盖敞开,里面竟是满满当当、灿然夺目的金银珠宝!
陆铮见皇帝现身,慌忙跪地叩首:“臣陆铮,参见陛下。”
“陆卿平身。”崇祯的声音陡然转冷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地上的箱子,“这些,便是抄没的赃银?”他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,从最初的兴奋急转为一片铁青的震怒。
“启禀陛下,抄家所得共计西百一十八万六千五百两,尽数在此,分毫未动。”陆铮答得小心翼翼,字字清晰。
崇祯面色铁青,额角青筋暴起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:“朕养的一条看门狗,竟能抄出百万家财!温体仁,区区一个礼部侍郎,竟有三百万两之巨!真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!”
崇祯猛地攥紧拳头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,“这些个蠹虫硕鼠!背地里还不知做了多少欺君罔上、祸国殃民的勾当!”
崇祯步履沉重地穿行于这珠光宝气堆砌的箱阵之间,神情先是难以置信的失落,随即化作刻骨的悲愤:“朕自登基以来,夙兴夜寐,克勤克俭,励精图治!早朝无一日懈怠,军政民生,事无巨细,皆亲力亲为!”
崇祯越说越激动,最后猛地转身,对着陆铮等人厉声问道:“可朕的股肱之臣们,就是这样回报朕的?!”那目光,如淬火的利刃,狠狠刺向跪伏在地的众人。
王承恩与陆铮心头剧震,立刻匍匐在地,齐声高呼:“陛下息怒!臣等万死!”
陆铮对眼前这位天子的感情极为复杂。他敬佩其宵衣旰食、心系黎民,却也深深厌恶其刻薄寡恩、生性多疑。
而此刻,在他心底翻涌最深的,是对眼前之人最终命运的预知与敬重——那崇祯十七年,煤山歪脖子树上,君王死社稷的悲壮一幕!
陆铮心中感叹:“无论何人置身此世,恐怕都不愿目睹甲申年朱由检煤山自缢的那一天!这份不愿,归根结底,源自对大明风骨的敬仰——自太祖开国至甲申国难,二百七十六载煌煌岁月,‘不和亲、不赔款、不割地、不纳贡,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’!此等气节,何其壮烈,何其令人血脉贲张!”
但陆铮很清楚,大明走到了一个王朝的尽头,靠个人意志是改变不了的。崇祯末年的乱局,本质是:明朝自中期以来土地兼并、财政僵化、官僚腐败、军事低效等“老病”,在小冰期天灾、白银危机等“新伤”下的总爆发。
陆铮之前还妄想改变明朝灭亡的结局,看来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!越是生活在这个时代,越能感受到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那种无力感!陆铮会竭尽所能,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燃尽最后一份心力。但若天命难违,王朝崩解之势无可挽回陆铮绝不会选择愚忠殉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