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他们不知道的是,他们派出的亲兵,刚一离开大队,就被几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牢牢盯上了。
京城的恐慌,如同瘟疫般在勋贵势力的推波助澜下迅速蔓延。
市井间,流言越发离奇恐怖:
“听说了吗?昨夜北城有户人家,全家七口,睡梦中被吸干了血!墙上还有鬼爪印!”
“何止!南城水井打上来的水都泛红,腥得很!怕不是地龙翻身的前兆?”
“什么地龙!是瘟神!宫里传出来的消息,说陛下身边有妖人作祟!引来了天罚!”
“对对对!我听宫里的亲戚说,乾清宫晚上总有怪声!陛下寝食难安啊!”
“唉,定是朝中有奸臣!蒙蔽圣听,惹得天怒人怨!这世道,怕是要大乱了!”
更致命的是,京营内部也开始不稳。武定侯郭培民“不经意”地放松了对几个刺头兵痞的管束。
几起由醉酒引发的械斗迅速升级,演变成小规模的营啸。虽然很快被弹压下去,但“京营不稳”、“兵士怨怼”、“恐有哗变”的流言,却如同长了翅膀,飞入深宫,飞上朝堂,更飞入京城每一个惶恐不安的角落。
一时间,人心浮动,宵禁提前,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缇骑数量倍增,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。
这些流言和骚动,如同细密的针,不断刺向乾清宫深处。崇祯本就多疑焦虑,如今更是寝食难安。
案头堆积如山的弹劾陆铮的奏章,窗外隐隐传来的宵禁梆子声,王承恩小心翼翼汇报的“井水泛红”、“北城怪事”、“京营小乱”每一件都像重锤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。
崇祯独自坐在空旷的暖阁里,烛火摇曳,将他孤独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墙壁上,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。他开始疑神疑鬼,看每一个近侍的眼神都带着审视,对阁臣的奏对也充满了猜忌。勋贵想要的“惑其耳目,乱其心神”,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。
陆铮府邸
陆铮并未真正“思过”。他坐在昏暗的书房里,面前摊开的不是圣贤书,而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图,上面标注着刘侨生前接触过的所有可疑人员、勋贵在漕运、九边的关键节点。
府邸外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的监视目光。京城内甚嚣尘上的流言和对他铺天盖地的构陷,更让他心头沉重如铅。
亲信锦衣卫千户沈炼步入书房,低声道:“大人,派去盯着英国公府的眼线回报,定国公徐允祯、成国公朱纯臣等人频繁密会。
还有,我们安插在户部的人冒死传出消息,西南信使在保定被卡,沿途处处刁难!秦帅派出的联络信使,恐怕凶多吉少!”
陆铮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节发白。勋贵的反击比他预想的更快、更狠、更全面!舆论绞杀、困死援兵、制造恐慌招招致命,首指陛下和他的软肋!陛下现在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。
“勋贵这是要逼宫啊!”陆铮的声音沙哑,带着冰冷的杀意,“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束手就擒?”
陆铮扫过那张关系网图,最终停留在几个关键的名字上。现在,比搜集证据更迫切的,是破局!是打破西南兵被围困的死局!是戳破京城恐慌的谎言!是给孤立无援、心神动摇的陛下,送去一颗定心丸!
“沈炼!”陆铮低喝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,“启用‘暗桩’!不计代价,打通一条路!务必接应到秦帅派出的信使,或者我们自己的人,必须把消息送到秦帅手中!
同时,给我查!查清楚北城‘鬼祸’、南城‘血井’是谁在背后搞鬼!还有京营骚乱,那几个挑头的兵痞,背后站着谁!找到证据,立刻密报陛下!记住,要快!要狠!要准!我们没有时间了!”
“是!”沈炼领命,身影再次融入黑暗。
陆铮走到窗边,推开一丝缝隙。外面风雨己停,但夜色更加浓重,压抑得让人窒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