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份奏疏,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上,激起些许涟漪。
文渊阁内,首辅李标捻着念珠。陆铮请假完婚?对象是真定府一个毫无背景的布商独女?只因父辈一诺?这理由听起来纯粹得近乎不合时宜。
联想到陆铮一贯的冷酷无情,此举更像是在履行一项冰冷的契约,而非儿女情长。他目光落在举荐沈炼上,这才是关键。
沈炼确是当前坐镇北镇抚司、应对辽东危局的最佳人选。陆铮以此举荐换取皇帝对他短暂离京的许可,倒也是公私分明。
次辅钱龙锡心思微动。一个毫无背景的商贾之女…或许…没什么价值。陆铮离京,沈炼上位,锦衣卫的锋芒或许能稍敛?至少沈炼比陆铮更“规矩”些。
兵部尚书王洽只关心辽东:“沈炼熟悉边务,由他坐镇北镇抚司,正合时宜!陆督公举荐得当!”他巴不得立刻执行。
户部尚书毕自严松了口气:只要不找户部要钱,陆铮娶谁、去哪都行。
李标最终道:“陆督公重父辈之诺,苏家重信守义,此乃人伦佳话,陛下当予成全。沈炼之荐,老成谋国,当允。”
乾清宫,西暖阁
崇祯看着奏疏,心中那份对陆铮“借联姻攀附”的疑虑消散了。
原来只是一个微末布商,因父辈一诺,在陆家落魄时仍坚守承诺…这反而契合了他心中对“信义”的推崇。
陆铮此举,非但不损其“孤臣”形象,反而添了几分“重诺”的光环。
尤其在这人心不古、朝堂倾轧之时,这份纯粹的信义显得尤为珍贵。至于举荐沈炼,更是急务所需。
“准奏。”朱批落下,“赐陆铮表里各十端,白银五百两,以为贺仪。命其务必于一个月内回京复命!
沈炼升指挥佥事、任北镇抚司镇抚使,即刻到任!着其严密监控京畿、辽东动向,凡有奸细、异动,立捕勿论!若有重大军情,可首接密奏于朕!”
几日后,真定府,苏家大宅。
红绸高挂,宾客盈门。真定府的官员士绅、商贾同行,无不想来一睹那位权倾朝野的锦衣卫指挥使的风采,更想看看是何等幸运的商贾之家能攀上这门亲事。
然而当他们得知苏家仅仅是因一纸几十年前的旧约、且是在陆家最落魄时定下的,如今竟能“履约”,无不咋舌于苏明远的“傻气”和“运气”。
苏文定,一个面容敦厚、眼神中带着商贾精明却又不失朴实的老者,穿着簇新的员外服,脸上堆着笑,眼底深处却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。
苏文定明白,这门亲事对苏家是福也是祸。女儿嫁给这样一位煞神,未来是福是祸实难预料。
新娘苏婉清,苏家独女,在红盖头下静静等待着。她身姿窈窕,气质沉静,带着商贾之家精心教养出的温婉,眉宇间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。
苏婉清对陆铮的了解,仅限于那些令人胆寒的传闻和父亲口中那个“守信重诺”的故人之子。
她知道自己嫁的并非寻常人,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国鹰犬。这场婚姻,无关情爱,只为践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