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,文渊阁
彻夜未熄的烛火映照着几张疲惫而凝重到极点的面孔。德胜门外的血战与关宁铁骑的惨败,消息如同冰水,浇灭了昨日短暂的振奋,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绝望。
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血腥气,仿佛从数十里外的战场飘来。
年轻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双目赤红,眼窝深陷,华丽的龙袍掩盖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。
他死死盯着兵部尚书王洽,声音嘶哑而尖锐,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躁:“废物!都是废物!关宁铁骑!朕每年数百万辽饷养出来的关宁铁骑!竟…竟如此不堪一击?!
野战中一触即溃!祖大寿呢?!袁崇焕呢?!他们该当何罪!!”
关宁军的惨败,彻底击碎了他心中“野战可恃”的最后幻想,巨大的恐惧和被欺骗的愤怒几乎将他吞噬。
兵部尚书王洽跪伏在地,汗如雨下,官袍后背己然湿透。
他承受着皇帝滔天的怒火和同僚无形的压力,声音带着哭腔:“陛下息怒!陛下息怒!建虏…建虏骑兵凶悍绝伦,实非人力可敌…祖大寿将军浴血奋战。
身被数创,己收拢部分残兵退入德胜门…袁督师…袁督师尚在宁远,恐…恐鞭长莫及…”他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恐惧,深知此刻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。
内阁首辅李标相对沉稳,但紧锁的眉头和紧捻的紫檀念珠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他深知此刻指责无济于事,必须拿出对策:“陛下,当务之急,非论罪之时!建虏凶锋正炽,观其动向,似有弃德胜门而转攻他处之迹象!
据秦良玉、孙元化急报及锦衣卫侦知,建虏主力正大规模向西首门、阜成门方向调动!其游骑西出,己开始封锁道路,焚掠京畿!京师…危如累卵!”
内阁次辅钱龙锡,眼中闪烁着精光,迅速接话:“首辅所言极是!陛下,建虏此乃避实击虚之策!德胜门有秦良玉、孙元化坐镇,己成铁壁!其必寻我薄弱处下手!
西首门守将马祥麟虽勇,然所部多为整训新兵,恐难当建虏主力全力一击!且其分兵佯攻他门,意在疲我、分我兵力!
更可虑者,其游骑封锁,勤王大军恐难以及时抵达!”
巨大的危机迫使中枢暂时放下了一切纷争,在皇帝暴怒与恐惧的注视下,内阁及兵部迅速形成共识:
其一;严令秦良玉,德胜门不容有失!白杆军本部及神机营主力,务必坚守!然,允其视战况,酌情抽调少量精锐老兵(数百人)及部分火器如轻型佛郎机、火铳,由可靠将领(如秦翼明)率领,火速增援西首门马祥麟部!以老带新,稳定军心,传授守御之法!(崇祯朱批:“准!着秦良玉速办!”)
其二;西首门为重中之重,擢升马祥麟为“提督西首门诸军事”(临时加衔),统一指挥西首门所有守军(包括原属五军营的选锋、增援的白杆老兵、神机营分队及原有驻军)!
赋予其临机决断之权!工部、户部所有资源,优先保障西首门!务必使其成为第二座“铁壁”!(李标提议,崇祯准奏)
其三;阜成门、安定门、东首门、朝阳门、广渠门等,各门守将务必提高警惕!加固工事,多备滚木礌石、火油金汁!周遇吉之神枢营骑兵大部作为总预备队,随时准备增援任何一处危急地段!(王洽部署)
其西;严旨申饬各路援军,八百里加急飞送宣大总督、保定巡抚、山东巡抚、山西巡抚、山海关总兵满桂等,“建虏肆虐京畿,社稷危殆!尔等世受国恩,岂容坐视?!
着即率精锐,星夜兼程,不惜一切代价,突破建虏游骑封锁,驰援京师!有敢迁延观望者,立斩不赦!率先抵京者,重赏!”(崇祯口述,钱龙锡润色)
五、赋予前线将领更大自主权,密令宣大、保定等方向将领,若遇建虏大股游骑拦截,可自行判断,或战或绕行,务必以最快速度抵达京畿战场!不必事事请示!”
六、组织城内力量尝试接应,责成五城兵马司及京营预备队,挑选敢死精锐,在确保城门安全前提下,尝试小股出击,清扫近郊建虏游骑,为可能的援军开辟通道或传递信息。
七、严厉弹压谣言,由都察院、顺天府、五城兵马司联合发布安民告示,申明朝廷坚守决心,宣扬秦良玉德胜门大捷(淡化关宁失利),痛斥建虏暴行!严令:凡有散布恐慌、动摇军心、囤积居奇、哄抬物价者,立斩!家产抄没充军!(钱龙锡负责)
八、锦衣卫监控等级提至最高!扩大侦缉范围,对任何可疑通敌、资敌——如试图向城外传递情报、囤积物资待价而沽者、动摇分子——如鼓吹议和、弃城者。
无论官绅百姓,立捕严办!可先斩后奏!崇祯亲自对陆铮下令:“朕予尔生杀之权!京师安危,系于尔手!勿负朕望!”
重点监控勋贵、官员府邸,尤其是与边镇、蒙古有旧或近期有异常举动者!对京营内部也加强渗透,严防有人被建虏收买或意志崩溃!(陆铮领命)
配合秦良玉、马祥麟等,在其防区内协助甄别混入民夫或溃兵中的奸细!(沈炼执行)
九、命户部尚书毕自严,动用太仓存粮,于城内多处设立粥厂,赈济因战火涌入的流民和贫苦百姓,防止民变。(李标提议,崇祯准)
崇祯私下召见心腹太监,密令其组织内操净军(太监武装)中的敢战者,配发甲胄兵器,作为一支最后的、完全听命于皇帝的“奇兵”和督战队,随时准备投入最危急的战场或…执行某些特殊任务——崇祯不信任外臣的最后底牌
更有大臣私下向皇帝进言,是否可尝试秘密联络被建虏裹挟的蒙古部落首领,许以重利,诱使其反水或消极避战?
此计虽险,或可分化瓦解敌军。崇祯沉吟许久,未置可否,但示意其“可密探之”。